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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川藏高地

时间:2023-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川藏线是一条雄奇的道路,是低处向上的缓慢爬升,是一个人越来越高的海拔、眼界和心域。在兵站部机关驻地雅安,我连续采访了十多位老川藏线官兵,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些令人热泪不止的故事。次日一早,站长派自己的吉普车把她送到左贡兵站。兵站部政治部主任左西南说,从1954年开通至今,先后有660名官兵在川藏线罹难。如果加上筑路时候死难的将士,川藏线上每一个公里碑下面,都长眠着一位解放军官兵。车上三男两女央求部队施与援手。

要不走得很远,要不囿于一隅。到康定,我觉得恍惚,一个人原来可以走到世界的每一个地方。肉身的空间绝不是一时一地,而是无限、无疆。二十年前,我在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从军,浩瀚之地与辽远地域,人何异于沙子?前几年“转战”成都,从荒凉之地到繁华都市,除了经常于熙攘人群中狐行兔走之外,每年当中的一些时间,我总是要到成都军区所属基层部队体验生活。2013年7月中旬,我第一次去到了川藏兵站部,也第一次去了康定。

川藏线是一条雄奇的道路,是低处向上的缓慢爬升,是一个人越来越高的海拔、眼界和心域。在兵站部机关驻地雅安,我连续采访了十多位老川藏线官兵,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些令人热泪不止的故事。兵站部宋宗清副政委说,大致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邦达兵站一个干部回老家时候,与一个做教师的女子结合后半个月即返回邦达。两年过去了,他一次家都没回。他新婚的妻子起初没觉得什么,时间长了,同事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私下怀疑她的军人丈夫是否存在。人生很多事情需要求证,也有很多事情确实是真的,但又在时间中消磨。

再一年暑假,她启程了,坐火车到达成都,用了一周时间;再用三天时间,等到开往巴塘的班车。可巴塘到左贡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下车后,她一脸茫然,向当地人打听之后,买了许多干粮,背着一只水壶,迈开双脚,向着次第连绵的川藏高原迈开双脚。巴塘之后是高山,而且越来越高。海拔从3000米到四千米。一个女人,就用双脚在沟谷大河之间的道路上行走。偶尔遇到一辆车,她搭一段。饿了,吃一块干粮,喝一口水,累了就在草丛和石崖睡一会。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走到邦达时候,落日正在高山之巅向着深渊坠落。她蓦然看到几座土窝子上飘着一面军旗,急匆匆跑过去。看到一个战士站在门前站岗。她说,我爱人也是当兵的。那战士一看,眼前就是一个乞丐,头发乱乱的,脸上没有一处是白净的。他不信,她哀求。他去喊来了站长。站长出来一看,也觉得是一个乞丐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她大声说出爱人的名字之后。站长才意识到,印象中有这样一个干部。把她请进兵站,让人烧水,请她洗澡,又找出一些旧衣服,让她换上。次日一早,站长派自己的吉普车把她送到左贡兵站。夫妻相见,抱头痛哭。第二天一大早,她又乘车返回了邦达兵站,不日返回。因为,她的假期到了。

听这个故事,我几次潸然泪下。我采访兵站的肖勇政委。他爱人是新疆人,两个人凭着书信建立恋爱关系。在一所土窝子里结的婚,费用是战友们你十块他五块积攒起来的。直到现在,他和爱人还两地分居,更多的家务都由妻子操持。肖勇还告诉我:康定兵站的干部战士找不到对象,一个女士官嫁给了一位干部。可能是由于海拔太高缘故,结婚几年都没有生孩子,怀孕几次都流产了。兵站部政治部主任左西南说,从1954年开通至今,先后有660名官兵在川藏线罹难。如果加上筑路时候死难的将士,川藏线上每一个公里碑下面,都长眠着一位解放军官兵。

康定县城夹在两山之间,一侧山高,山顶上有一尊巨大的自然显现的佛像;一侧是低纵的跑马山,山顶上青草随着山势匍匐,高亢的歌声在骏马背上、在鞭鞘和伸手可摘的云朵上嘹亮。觉巴山次第雄起,横在康定向西藏的路上,蜿蜒的道路绕着高山深谷节节向上。随行的战士小刘说:川藏线有三大天险,一是然乌沟,二是迫龙沟,三是邦达。他们每年都要走十多趟。有一次,一个连队的一台车过然乌沟铁桥时候,由于木板折断,一个新司机把车开到了桥外,但还没有掉下去。几个老战士先是用一台车把车向后拖住,其中一人顺着树干再爬到驾驶室内,后轮加力,万分凶险地把车退了回来。还有一次,走到迫龙天险时候,地方一台越野车不顾道路狭窄和凶险,超车而倾覆到两百多米的深沟里。车上三男两女央求部队施与援手。战士们下到沟底,硬是用手把车抬起来,把压在车下的一名男子拖了出来。

站在康定新城左面的山坡上,趁着辉煌落日,向着隐现于高山大川中的川藏线眺望时,我的脑海里映现的是逶迤的车队,浩浩荡荡,艰难而有序地向着人间高地进发。而高地之上,群山之巅,苍茫之处,我想有很多的故事传说,很多的英勇与哀痛在向上的每一寸道路上飘弥。37医院政委雷辉刚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年八月,正是傍晚,邦达忽然彤云密布,天空中传来一种奇怪的音乐,如泣如诉,如歌如怨,凌厉而美妙,尖锐而悦耳。所有的人都跑出去了。其中一个当地牧民,跑到河边,等音乐停止,想起老婆还在屋内。回去一看,只见老婆七窍出血,歪躺在炕边。他带着她,去昌都和林芝等医院检查,均查不出原因。两年后痊愈如常。

在康定—川藏线上想起关于这条天路的悲情与蹊跷故事,我心情激越而沉重。我想我一定要在明年走一次川藏线全程。一个男人,世界如此浩大,内心如此广袤,很多时候的肉身历练其实是对内心乃至灵魂的一次次充盈和鼓舞。天下的道路就是为人所开设而伸向无际的。特别是当我们以军人的身份走在长路上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仗剑天涯、心神万里、纵横大地、人生通达的决绝悲壮,还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男儿豪情与激越之感。

(2013年7月28日于成都北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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