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支烟

学会吸烟非常偶然，似乎也很简单。很早在草滩看守鱼塘的那阵儿，因为无聊、寂寞，没事儿了就试着陪着小袁点一支，想找一点抽烟的感觉，等于没事找抽吧！但那时傻乎乎的，不知以后会身受其害。说实话，第一次吸烟的感觉很痛苦，苦不堪言。因为烟味很重，很苦，很呛。但只是因为有了第一支，正如人有了某种贪欲一般，有了初次体验，便越发不可收拾。以后就有了第二支，甚至无数支，直到完全不自觉地陷入烟雾缭绕之间。这样，烟就跟我好上了，并由开始“无烟无火”的三级烟民逐步升级为“有烟有火”的一级烟民。

小袁是郑州人，自小患有鼻窦炎，天阴下雨都会发作，感冒时更为严重，鼻子不通，还会流脓，呼吸困难，不停流泪，所受折磨苦不堪言。

我两人一个棚区，喂完鱼料，他就端张小凳，坐我床边，掏出烟来，先发一支给我，教我试着抽烟。我先看他吸烟的感觉会怎样，深呼吸后，从嘴里吐出一圈蓝雾，慢慢飘散于空中。问他，感觉能好些么？答，好多了。我没有仔细体会烟有什么好的味道，想着就陪他吸两口，减少一点兄弟的痛苦，帮他解解闷罢了。烟，第一次吸它，感觉真的非常不爽，甚至是痛苦至极。苦的，麻的，呛的，吸下去，再要像小袁那样把烟吐出来，便会撕心扯肉般地咳嗽，继而呛得泪流满面，吸不下去的几口只好让烟在嘴里转一圈，很快吐出来，瞅着蓝蓝的烟雾在眼前飘散。

回到营房后，兄弟们便知道我也抽烟了。于是大家抽烟时便专门来到我宿舍，见面有份，抽烟的习惯了这样。我也去买烟，看谁想抽时就发，他们抽，我也跟着冒。

后来，知道了关系特好的朋友可以送去一条烟让他抽，也许部队大院的人情烟都是这么开始的。兄弟们回家探亲便有了土特产，其中之一便是家乡烟。回到连队，来到其他班排散上几包烟，或者转到同年入伍的乡党那里，围坐一起，散出烟去，说说家里的变化，谈谈见女朋友的感觉，哥儿们一起喝酒的爽快，这便是兄弟们探家归来的故事。

烟慢慢成为一种人情。入党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儿，申请近两年，能不能被吸收，始终是个谜。看看到年底了，连长通知我，准备填表，另外要熟悉党章有关内容，上级党委会安排专人和我谈话的。当时激动的心情难以表达，在自己的脑海里，刘胡兰是英雄，十五岁入党，咱也入党了，而且一样非常年轻。后来老班长告诉我，应该买包烟，庆贺一下，两包窄板金丝猴，各班排宿舍走了一圈，跟结婚一样，烟在连队就这么重要。

后来兄弟们聚会总少不了烟的陪伴，几杯酒下肚，脸红脖子粗的，也要点上烟；醉了，划拳嚷闹，还是不能忘记烟。抽上半截，扔上一半，或是忘记了，手指烫得钻心疼痛才会想起夹着烟。烟的可爱，烟的讨厌和烟的无奈一起上演，但一切应酬总少不了它。

两种情况的出现让我突然想戒掉香烟。单位组织体检，大夫说：“你抽烟一定不少吧？”我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他说：“你的气管、肺已经很黑了，如果不抽烟的人这些部位透视时是全透亮的。”大夫的话深深地刺激了我，想起宣传信息上的那些黑心黑肺的图片，一种莫名的恐惧闪入我大脑。尽管从没想到要长命百岁，但刚刚步入中年的我，却也不想因为烟导致身体发生什么问题。

第二种情况是身体突然变得脆弱了，易生病了，吹几分钟空调，用凉水洗个头，喝两杯酒，少穿件衣服等等都会发烧，甚至到了吃药打针都不管用的地步。头痛欲裂的感觉让我明白远离营区后的我不再拥有老虎般的身体了，虽然还没到弱不禁风的程度，但抵御病毒的能力大不如以前了。也许烟是害虫，我不得不下定决心戒烟。

一个月左右，我几乎扔掉了香烟，克制住看见烟的贪婪，还有发痒的咽喉。后来，鱼塘边的一个晚上，寇师来鱼棚，教我炖鲢鱼头，两捆啤酒下肚，食指和中指间又夹上了久违的香烟，这次吸烟的突然开始，又像风一样悄悄来临。我终于明白和多数年轻人遇到过的问题，要戒烟好像很不容易，对于老烟民来讲或者更难。

拒绝烟的问题一直成为老大难，会议室习惯性地摆上桌签，禁止吸烟，楼道、餐厅、公共汽车上也印上标记，可我已经深陷其中。到底是不是真有瘾了，应该抽的时候在抽，不该抽的时候也叼着它，有烟没火借火，有火没烟找着要烟，已经麻木得不知所以，一抽便是许多年。也许这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想起来十分可怕，烟雾缭绕中我和烟的二十年已悄然度过，或许已经不能盘算抽了多少支。

前两年去了项目工地，烟已经陪了我整二十个年头，多发的感冒，早起漱牙的干咳呛得我常常泪水伴着洗脸水一齐往下掉。突然又下了一个决心，戒烟！并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重复昨天的故事，一定要成功。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两年半，我终于坚持没再动烟。远离了抽烟的日子，总会有许多感慨。

烟终于离开了我，反复抽、反复戒烟的过程相当漫长，虽然并没经受多大痛苦，也没采取非常必要之措施，只是敢于拒绝，坚持到最后。我想起原省人保的一位领导给转业干部做报告时说过：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抽烟、戒烟也不过如此，当然还有其他，虽然我戒烟时并没想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