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曹建钢是一个地道的武汉市民,中等身材,不修边幅,属街头巷尾常见的那种夏天搬竹床睡马路边(过去武汉人避暑的习惯)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在今年6月12日(端午节)那天,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实现了他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从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面跳入长江,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告别了他曾热爱的这个社会,结束了他曾追求的人生之路。小哥走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谁剥夺了他的生存权利?
小哥出生在武昌的司门口后长街,因赶上大炼钢铁,曾经是全国劳模、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父亲,给他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建钢,表现了那一代工人阶级的主人翁意识和时代的自豪感。小哥从小很聪明,会画画、会弹琴,也算是个有理想有才干的小帅哥。小哥下过乡,后返城到武汉一家集体企业的家具厂工作。然而天有不测风云,80年代他所在的企业改制了,小哥被迫实行了买断工龄。他同千千万万下岗的工人一样,似断了线的风筝,失望地徘徊在城市角落。小哥是幸运的,下岗时40来岁,既无技术,又无关系,一个本分老实的社会底层工人且人到中年。社会并没有忘记他,街道为他安排了低保,并法外开恩允许他在自家门口的平台上摆了两个台球桌,打球的人每盘给他两三元,他就用这些钱补贴家用。不管是三伏酷暑还是寒冬腊月,只要一声“老曹”,他都会迅疾跑过去为别人摆台子、搞服务……哪怕是端着饭碗。他的人缘好,服务态度好,日子勉强过得去。
小哥兄妹五人他排行老三,上有哥姐下有妹妹两个,他育有一女刚刚大学毕业,表面看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家庭的压力和艰辛的付出使他与幸福渐行渐远。他的父母年迈体弱,七八十岁的两个老人与小哥全家居住在一起,吃喝拉撒全部由他们负责。他爱人本是农村人,落实政策进城也没工作,为生计在外打工三班倒,两位老人都由小哥一个人照料,做饭、洗衣、擦身子。特别是老人病了,从三层楼平台背到医院,那份艰辛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小哥做到了。小哥出事后,大哥曾回家照顾老人两天,一天早餐,老年痴呆的父亲端起大哥买的早点,吃了一口就说“这不是建钢买的”,可见小哥对老人的了解与照料是何等的细心、何等的体贴入微。
由于生活长期的不顺和压抑,小哥似乎有些抑郁。同时,他又患了较严重的前列腺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折磨着他的身体与意志。我有时去看他,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常谈谈心、下下棋,他的棋艺在街坊邻居是有名的,我们经常博弈切磋,以得一乐,可算“棋”乐融融。近年来他似乎再没有情趣和闲心了,总是对生活有些愤愤不平。最近两次去看他,从他那木讷的表情和呆滞的目光中我再也找不到他曾经年轻时的理想与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了。
我不知道小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决意跳进长江的,不过从公安局的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出:他上午九点半就离家,在他从小生长的司门口一直转悠到中午一点半左右才决定毅然一跳。我想他是热爱生活的、难舍亲人的、也是眷恋生命的,可是他最终还是跳了。庄子说“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我想他是心死了,心若死,人就失去了灵魂,无所谓理想,无所谓热爱,一切都变成了灰色,痛苦与压抑缠身,心就痛,心就碎,人也麻木。心死是无可奈何的花落去……
如今,唯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让悲剧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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