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辉煌2000多年的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作为欧亚大陆贸易路或民族迁徙、文明交流的大通道,其形成应不晚于公元前5世纪。远在春秋战国之际,东西方之间就沿着在亚欧大陆间存在的交通路线开展贸易。有很多材料,如希罗多德引述阿里斯提士的神话叙事诗《阿里玛斯庇阿》,记载公元前7世纪在黑海、中亚草原地区四处迁徙的塞种人以及他们在中国、希腊人之间所充当的交流媒介作用;推罗的地理学家马里努斯的著作中引用马其顿的商人梅斯·蒂蒂亚诺斯关于欧亚贸易的情况。中国古代史籍《禹四海异物》《世本》《山海经·西次三经》《竹书纪年》《商书》《史记·周本纪》《穆天子传》等也记载了中原、羌戎诸部与西方交通的资料。但我们仍然以公元前5世纪的阿尔泰墓葬、德国斯图加特的霍克杜夫、新疆阿拉沟等地出土发现大量中国丝织品、漆器、铜镜等商品实物,作为丝绸之路存在的确信证据。可是那个时代还没有所谓“丝绸之路”的名称,它是在2000多年以后才出现的。19世纪中叶欧洲掀起了亚洲地理考察的热潮,1868年前后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两次来到中国考察。1872年返回德国后他开始撰写5卷本的《中国,亲身旅行和研究》。他提出,在古代中国的北方曾经有过一条称得上是“丝绸之路” (Silk Road)的横贯欧亚大陆的交通大动脉,由此在沿途留下了许多足以令后世赞叹和瞻仰的遗迹与文物。李希霍芬的著作在世界地理学界引起巨大轰动。1915年,德国历史学家阿尔伯特·赫尔曼出版了两本蜚声士林的著作《中国和叙利亚之间的古丝绸之路》《从中国到罗马帝国的丝绸之路》,完成了对丝绸之路的学术论证。后来赫尔曼在他编著的《中国历史商业地图》中,对丝绸之路又加以宣扬,从此“Silk Road”(丝绸之路)这个历史地理和文化概念才被世界所认知。丝绸生产技术的发明是6000年前中国对人类文明史的一大贡献。在这些东西方交通的大动脉上,2000多年来大宗、持续的商品交换是以与中国的丝绸贸易为主的。丝绸不仅是东西方经济交流的商品,也是东西方文明联系与交流的纽带和标志。这种关系正是李希霍芬、赫尔曼等学者理解的丝绸之路文化价值的核心。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把这条贸易路命名为“丝绸之路”。
中国政府对于丝绸之路的经营始于西汉时期。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史称“张骞凿空”。这里我们得先说一下“西域”。西域是一个与丝绸之路密切相关的历史地理概念,而且它的范围随着历史时期及中国对西部域外的认识不断加深而不同。在古代中国,广义的西域是指玉门关、阳关以西的广大地区,包括中亚、西亚,甚至更远的地区。汉代狭义的西域指后来西域都护府所能管辖的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及周边。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这些地方是与西汉敌对的匈奴的势力范围。当时这里有很多民族的地方政权,号称“西域三十六国”。匈奴以西域为军事根据地和经济后盾不断侵犯西汉的北部和西北边疆。为了联合大月氏共同打击匈奴,西汉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汉武帝派遣张骞率百余人使团出使西域。张骞出陇西,经河西,越葱岭,经大夏、康居,到达大月氏。这次出使西域历时13年,虽没有达到与大月氏结盟的目的,但张骞了解了西域诸国的自然环境、交通路线、社会政治经济和风土人情,为沟通中原与西域的交流打下了基础,也为西汉对匈奴的军事斗争提供了情报。西汉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发动了对匈奴的漠北之战,与此同时张骞率300多人再次出使西域,携金币丝帛巨、牛羊万头,欲与乌孙结盟共击匈奴。张骞经河西走廊,到达乌孙。他的副使分别到中亚的大宛、康居、大夏、大月氏,以及安息(今伊朗)、身毒(今印度)等地访问,开始建立汉朝与天山南北、中亚、西亚各国的友好关系。随着对匈奴的多次打击,西汉控制了河西走廊、漠南和天山南北地区,并先后在河西走廊设立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在乌垒城(今新疆轮台县)设置了西域都护府。张骞通西域、河西四郡和西域都护府建立,确保了丝绸之路的畅通,促进了中国和西域、中西亚各国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到长安通商通使的人一年中少则五六批,多则十多批;每批少则百余人,多则数百人。之后又有东汉班超出使、经略西域,唐代在西域天山南北分别设置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在包括中亚在内的大西域设立安西四镇,整个天山南北、葱岭以西得到有效的掌控,丝绸之路沿途安全形势彻底解决,各国商旅贸易畅通无阻。唐代诗人张籍曾在《凉州词》里生动地描绘了当时丝路贸易繁忙的景象: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这种友好往来从汉代开始,经魏晋南北朝,到隋唐时期达到了繁荣高潮,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大约持续1500年。
前面说过,在张骞通西域之前,欧亚大陆的交流实际上已经在草原之路和绿洲之路上形成了。张骞之后在中国汉唐政府的倾力经营和保卫下,东西方之间经济文化交流形成了丝绸之路几个大的欧亚陆路交通体系。一条是大丝道(阿拉伯人称发,丝绸之路进人新疆分为三条道路。西域北道:沿着天山以北绿洲到碎叶城,然后从锡尔河谷西北去咸海、里海及南俄草原、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西域中道:从敦煌阳关西南出发,沿着天山南麓绿洲到疏勒,翻越葱岭,然后去中亚大宛、康居、波斯或东罗马帝国。西域南道:从敦煌阳关西行,沿昆仑山北麓、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缘的绿洲到疏勒,然后越葱岭去南亚印度、阿拉伯湾。第二条是草原丝绸之路,又称北大路。它是从中原关内越长城,出塞上大同、云中或中受降城(今包头),向北到蒙古高原哈尔和林(今蒙古国中部鄂尔浑河上游额尔德尼召),然后向西横穿蒙古草原、阿尔泰山北麓草原地带、吉尔吉斯大草原,沿着咸海、里海北岸到东罗马帝国(拂菻)。这条路绕开了阻碍东罗马和中国直接交往贸易的波斯帝国。第三条是青海路,又称吐谷浑道、唐蕃古道。从关陇南道进人青海后经赤岭(日月山)、西海(青海湖),或去西域南道,或去吐蕃,然后去尼波罗(今尼泊尔)、印度。第四条是西南夷道,又称西南丝绸之路。由长安越秦岭,经巴蜀、永昌(今云南保山)去中南半岛的真腊、文单、驩州、骠国等地(今越南、柬埔寨、缅甸、老挝、泰国等)和婆罗门(今印度)。
从历史上丝绸之路四条主要交通分布看,覆盖了中国西部各省和中亚、西亚和欧洲,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在这些地区,各国、各民族都参与了丝绸之路的经济文化交流,并且通过丝绸之路构建起跨越千万里的传统友谊和共同命运。而新疆和中亚则是丝绸之路交通最集中的、文明荟萃最密切的地区。2014年6月,丝绸之路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世界遗产委员会将它命名为“丝绸之路:长安一天山廊道的路网”,并评价说:“丝绸之路是一个道路网络,它将亚洲、次大陆、中亚、西亚和近东的古代社会相互连接起来,为世界一些重要文明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是世界卓越的远距离交流的通道网络。直线距离约7500公里,如果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延伸路段,长度可超过3.5万公里。虽然公元前2世纪之前丝绸之路的一些路段已经使用了千年之久,但公元前2世纪始见交流规模大幅增加,同时,东西方之间远距离高价货物贸易,以及贸易活动产生的政治、社会和文化作用,也给所有相关社会带来了深远影响。”这充分说明,丝绸之路在欧亚大陆文明交流中担负的使命和所起的重要作用使它已经远远超越了道路交通的概念,成为人类文明史上一个重要的文化系统:欧亚大陆的文化运河,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桥梁。
(二)丝路文化的核心:合作、友谊、和平、交流
世界遗产委员会将丝绸之路的贡献高度概括为:“含有大片路网的丝绸之路对人类产生诸多重要的变革性影响,其中包括:①促进了沿路网城市的发展。沿路网城市从丝路贸易获得了力量与财富,并为生产和货物集散提供基础设施,同时也对道路实施监管。促进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相互融合,使有些城市发展为重要的文化和艺术中心。②促进了宗教中心的发展,宗教中心因政治制度扶持和富豪个人的捐赠得以发展。③通过丝绸之路的人员往来,促进了技术、艺术风格、语言、社会习俗与宗教信仰的交流与传播。”由此可见,与作为欧亚大陆的文化运河、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桥梁——丝绸之路的伟大贡献密切相关,丝路文化涉及的商贸、宗教、科技、文化内容必然非常广泛丰富。
2000多年来,丝绸之路见证了亚欧大陆经济、文化、社会发展,尤其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之间的交流。通过丝绸之路,东西方实现了物质文明的交流。中国丰富的物产和先进的生产技术源源不断传播到西域、中亚、波斯、阿拉伯、印度和地中海欧洲区域。代表东方文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纸、铁器、金银器皿、钱币、雕版印刷、火药、丹药、农作物等,及其生产技术工艺输入西方,极大地推动了中西亚、南亚和欧洲的社会文明。西方的物质文明输入中国,也丰富了中国的社会经济。如草原民族的羊马牲畜、毛织品,西亚的珊瑚、翡翠、珠宝、琉璃器、各种香药,西域的苜蓿、胡荽、波棱(菠菜)、葡萄、石榴、胡椒等多种农作物,中亚的酿酒术、印度的制糖法、建筑技术……由此而产生了很多充满感激的称谓,如“陶瓷之路”“香丝之路”等。
在丝绸之路2000年的历史长河中,欧亚大陆丰富的历史文化为今日留下了众多属于全人类的珍贵遗产。在不同文明、不同民族交流与融合的文化廊道上,留下了大量的遗址古迹。遗址中有各个帝国与可汗王国的都城宫殿、贸易居所、佛教石窟寺、古代道路、驿站、关隘、烽燧、长城、古堡、墓葬以及宗教建筑等。它们中有许多已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和著名的旅游景点。例如,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确定的丝绸之路—天山廊道路网的中、哈、吉三国33处文化遗址。
在丝绸之路长途贸易推动下,沿着绿洲和河流水系数千公里廊道的贸易路上,2000年来产生了许多重要的商贸中心和大小城镇,形成了当时不同文化和地域的文明中心。它们已经成为中西亚和中国的历史文化名城、地区性中心城市,而今天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发展仍然要依托它们。
在精神文化方面,丝绸之路及其贸易的影响更为深远。丝绸之路促使民族迁徙和融合,它又被称为“民族迁徙之路”,直接影响了我国西北近代少数民族维吾尔、哈萨克、塔吉克、蒙古、藏、回、东乡、裕固、撒拉、保安等少数民族的发展,并产生了绚丽多彩的民族文化遗产,极大地推动了我国西北社会的开发,甚至影响了亚欧大陆的历史进程和走向。
西方科学技术文化的输入,是丝路贸易推动的文明交流的又一贡献。中西亚、南亚和欧洲的天文、历法、医药、建筑、制糖、制玻璃、制酒技术、造船、军事科学、数学等,传入中国提高了中国社会的生产水平。
由于丝路贸易所提供的渠道和条件,西方宗教文化如佛教、摩尼教、犹太教、景教、袄教、伊斯兰教输入中国,对中国历史上的社会结构和思想哲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历史上曾经有中国法显、玄奘等高僧通过丝路去中亚、南亚求取佛经。袄教也通过费尔干纳谷地丝绸之路廊道,随着粟特商队传入中国。这里也同时是8世纪后穆斯林朝圣之路。所以丝绸之路也被称为“求道之路”。
从敦煌莫高窟、克孜尔石窟和十二木卡姆等在艺术上的成就,我们可以看到,丝绸之路及其贸易带来的西域文明的影响甚至波及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如风俗时尚、音乐、舞蹈艺术、绘画、雕塑艺术以及文学艺术……
季羡林先生曾指出:“横亘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稍有历史知识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它实际上是在极其漫长的历史时期内东西文化交流的大动脉,对沿路各国、对我们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学、艺术、宗教、哲学等方面的影响既广且深。倘若没有这样一条路,这些国家今天发展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简直无法想象。”(李明伟著:《丝绸之路贸易史研究·序》,甘肃人民出版社1991年)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贸易之路、对话之路、和平之路和发展之路。丝路文化的精神和核心是“合作、友谊、和平、交流”。正如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副主席郭旃在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所说:“丝路文化及其遗产以生动的历史和实物例证告诉世界,这条道路沿线的国家和人民,曾经富有活力,相互团结与合作,引领世界潮流,促进和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丝绸之路沿线的文物古迹、风土人情、神奇景观,会激发人民的自豪感、 自信心和新的创造力,会唤起人民传统的乡情、亲情与友谊,会鼓舞沿线的国家和人民进一步联合起来,共同迈入人类现代文明共同繁荣、发达的新时代,并为世界和平与发展再次作出光辉的示范和贡献。”
玄奘西行取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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