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毓秀传佳话

冯会明

《孟子·滕文公上》曾记载了孟子与滕文公的一段对话：“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道一”的意思是道理就这一个而已。孔子也说：“吾道一以贯之”。而南宋末年程绍开创办的书院就是取孟子“夫道一而已矣”之名而为“道一书院”。但道一书院之所以在书院史上留下她应有的地位，并不仅仅是取名的原因，而是由于程绍开在道一书院，倡导和会朱陆学说而出彩，特别是培养了优秀的弟子吴澄，更使书院名声远播。

程绍开（1223—1281），又名绍魁，字及甫，号月岩，南宋信州贵溪县百丈岭人（今属万年县）。百丈岭位于贵溪县城西北八十里，今为上饶市万年县裴梅镇荷桥百丈岭，裴梅镇一直以出产万年贡米而闻名。

程绍开是南宋末年一个非常有气节的人，虽然仕途不顺，官品不高，但气节可嘉！他于嘉熙四年（1240）贡于乡，淳祐十二年（1252）又以《尚书》《戴礼》贡，为举首。宝祐四年（1256）曾伏阙上万言书。咸淳九年（1273），时年51岁的他由太学升舍中乙科，授从仕郎，任抚州教授，后调宁海军节度推官，德祐元年（1275）以承直郎直兵部架阁，当元军进犯之际，他召集当地军民，奋起抗击元兵，捍卫家乡，兵败后归里隐居。承直郎在宋代为文官正六品，兵部架阁主要掌管兵部文籍档案，官品虽然不高，但往往选择有品行、威望高的人士担任，比如抗元英雄谢叠山也曾担任礼兵部架阁这一职务。

程绍开是陆九渊的弟子，他的学术倾向类似“鄱阳三汤”，尤其深受汤巾、汤汉的影响。汤巾、汤千、汤中及汤汉，家在安仁，其故里为今天余江画桥汤家，与程绍开家相距不到十里。他们是柴元裕、柴中行的学生，属于朱学的传人，但汤巾、汤汉在朱学中又兼容了陆学，走上了和会朱陆、由朱入陆的道路，而汤汉“是会同朱陆之最先者”，开创了宋元之际和会朱陆学术思潮的先河。

汤巾传学术于徐霖。徐霖，字景说，史称其“当咸淳之际，开讲尤大有名”。徐霖在其师汤巾的影响下，转入陆学，但仍然坚持朱熹读书穷理，格物致知笃实的工夫，而并非完全做“打坐”禅悟的修炼。徐霖传学术于广信（今江西上饶）人徐直方, 徐直方字立大，号古为。程绍开与徐直方有着相同的志趣、主张，成为徐直方的学术同调，成为身体力行心学的中坚力量。

由于程绍开的学术威望和影响，他曾掌教贵溪象山书院。

象山书院是南宋的知名书院，南宋淳熙十四年（1187），陆九渊的弟子彭世昌到贵溪上清，登临应天山之后，见应天山“陵高而谷邃，林茂而泉清”，是一个创办书院精舍的理想之地！正好邀请其师陆九渊上山讲学。陆九渊此时正闲居乡里，彭世昌的邀请正中下怀，欣然应许。陆九渊见应天山“宛然巨象”，于是便称应天山为象山，自号“象山翁”，将其住处取名“象山草堂”，学舍题额“象山精舍”。象山精舍就是象山书院的前身。陆九渊在此讲学，虽然环境条件有限，但有陆九渊大师的讲课，四方弟子闻风负笈而至，甚至不远千里，“裹粮”而来，“结庐”而居，聆听大师的讲学教诲。

绍定四年（1231）夏，时任江东提刑的袁甫，也是陆九渊的再传弟子，奏请朝廷将象山精舍由应天山中迁到贵溪城南的三峰山下，改名“象山书院”，并请理宗皇帝亲赐“象山书院”匾额。象山书院得到了最高统治者的认可，一时盛况空前。程绍开继钱时、汤汉、邱珊甫后，继任象山书院山长。

程绍开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他以道自任，认为设立学校书院就是为立“天地心之心”“为往圣继绝学”，也为“启迪后进”，咸淳八年（1272）在自己的家乡百丈岭创办道一书院，取《孟子》“夫道一而已矣”之意。书院从荷桥到汤家，不到十公里，从汤家到柴中行家乡南溪柴源，距离也很近。道一书院实行朱陆同祀，内设朱熹和陆九渊二人像，以供祭祀。程绍开反对持门户之见，在书院主讲、传播和会朱陆两家之说，将书院成为宣传和会朱陆思想的阵地，吸引了众多的门徒，著名学者吴澄就曾入其门下。

吴澄（1249—1333）字幼清，抚州崇仁人，人称草庐先生。他是元代理学大家，称为元代“国之名儒”，与许衡齐名，有“北许南吴”之誉。

吴澄的主要师承，《宋元学案·草庐学案》说得很清楚：“草庐出于双峰，固朱学也，其后亦兼主陆学。盖草庐又师程氏绍开，程氏尝筑道一书院，思和会两家。”吴澄曾学于程若庸，而程若庸学于饶鲁，饶鲁学于黄干，黄干是朱熹的弟子，因此，吴澄是朱熹的四传弟子。同时，吴澄家在抚州崇仁，抚州金溪是陆九渊的家乡，是心学的发源地。钟且吴澄曾到道一书院，师从程绍开，与程绍开相交甚密，自称为其弟子，程绍开和会朱陆的思想对吴澄影响很大。

吴澄是元代融汇朱陆学说，集和会朱陆思想之大成的学者。他认为朱熹理学与陆九渊的心学虽是两大不同的学派，但两大学派从未相互倾轧，而是彼此尊重，互相交流，互相吸收。朱、陆之间在学术上虽有所侧重：“朱子道问学工夫多﹐陆子静却以尊德性为主。”但没有本质的不同，“二师之为教，一也。”他说：“朱子之教人也，必先之读书讲学；陆子之教人也，必使之真知实践。读书讲学者因以为真知实践之地，真知实践亦必自读书讲学而入，二师之为教，一也。”他极力调和朱﹑陆两家学说，反对持门户之见，相互攻讦。

受程绍开和会朱陆思想的影响，吴澄成为元代理学界朱陆合流的代表人物，形成了以折衷朱陆为特色的草庐学说。

道一书院因倡导和会朱陆而出彩，更因为有了吴澄这样优秀的弟子，使书院更加声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