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上的错误观念

毫无疑问，外国人和美国人彼此之间都存在着错误的观念。它们有很多很多。以下只是一些我遇到的或者了解到的文化误解的例子，涉及中国、德国乃至沃尔玛。

中国——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在中国碰到一个在战后出生的人并告诉他，战时我有亲戚在部队服役，他们目睹了美军官兵为建设长达1300千米的著名缅甸生命线遭遇的死亡、疾病和季节风。这条生命线连接中国，拯救了千百万中国人的生命。

当他告诉我，中国人民绝不会忘记美国的帮助以及为了拯救中国人而失去自己生命的美国人时，我感到震惊，眼睛含满了泪水。在我的心目中，鉴于1949年以来两国间经常发生争执的关系，中国人不会意识到来自美国的援助之手。我错了，学到了有关文化错误观念的宝贵一课。在相互作出判断时，我们必须学会对各个国家的人民和政府作出区分。

德国——一次旅行时，就像总是对外国人所做的那样，我问邂逅的一对德国夫妇，美国是否有什么他们想了解得更多或者不理解的地方。他们告诉我希望知道为什么美国人民相处得如此之好。这一问题使我感到很吃惊，因为我们这里确实存在社会问题，而且有许多这样的问题。

我们花了一个小时探讨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这种不太正确的观念。首先，与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德国现在也有来自不同文化的劳工，特别是不为一些人所喜欢的来自北非和中东的人。但是，这对德国夫妇的观念是，美国总是欢迎外国人的，因而我们相处得很好。事实上，在外籍劳工、特别是非法移民的问题上，美国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我的德国朋友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文化人类学家说，对移民的害怕根植于无知和偏见。其次，美国有一位黑人总统，这似乎表明我们都相处得很好。最后，我的德国朋友是有着大量少数族裔演员的美国电视节目的狂热粉丝，这有助于他们相信少数族群在美国得到了接受的观念的形成。因此，他们关于美国的观念是有些偏差的，就像由于知识的局限，我头脑中有关他们的国家和人民的观念可能也是不准确的一样。随后他们反过来（turn the tables）问我有无关于德国的问题。由于想到了他们的汽车，我便问德国的文化如何造就了如此伟大的工程师。他们找不出一个答案。有时候关于美国我也没有答案。

摩洛哥——在摩洛哥，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有关穆斯林文化的观念是扭曲的，这种错误观念是因为我们的媒体总是聚焦于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和恐怖主义而产生。我问一位穆斯林导游，为什么他们的清真寺在屋顶的一根杆子上有着三个聚在一起的金属球？这位导游说，数个世纪以来，它们象征着犹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是兄弟姐妹，必须友好相处。事实上，这位导游对好斗的伊斯兰少数派感到愤慨，因为这些人使得世界对穆斯林产生了否定性看法。在这里我学到的文化课是：无论世界哪个地方的少数人的行动，未必界定了多数人的文化。

南美——一位导游问我：当着南、北美洲的所有人都是“American”（泛指美洲人）时，为什么你们敢称自己为“American”（专指美国人）？他认为我们使用这个称呼反映了自我中心主义。我对他解释说，“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坚合众国）只是北美和南美30多个国名带着“America”字样的国家之一，加上American读起来比the United States更为上口干脆。此外，如果我们说自己是”合众国人“（United Statesians），这也不符合语法。于是，该导游为自己有关美国人的否定观念表示了歉意。回想这件事，我也认识到，世界普遍相信美国将手伸得过长了，这种共同观念可能也有助于认为我们拐走了“America”这一称呼的否定态度的形成。

零售店——文化的差异甚至影响到我们在全世界的商业运作。沃尔玛（Walmart）是以美国为基础的零售巨头，按照收入为世界最大的连锁公司之一。出乎意料的是，它在韩国、德国和日本这些国家经历了一个艰苦的奋斗过程。沃尔玛发现，自己在美国取得成功的方式，即低价、准确的存货控制、种类繁多的商品，在不同文化中并不能自然转换成市场和消费者。在经过了几乎长达10年的尝试以后，2006年沃尔玛关闭了自己设于德国（在欧洲进入的第一个国家）的分店，因为它们未能成为德国人的一站式的购物目的地，而对千百万美国人以及其他15个国家的购物者来说，沃尔玛的8500家分店正是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为了解决在德国出现的问题，沃尔玛曾改变了在其他国家成功使用的经验。它停止要求售货员对顾客微笑，这被当地一些男顾客解释为挑逗。它也放弃了早上由一群雇员唱歌的做法。顾客和雇员发现，诸如此类的一些事情都很奇怪，因为德国人不是那么做的。并且，沃尔玛从未与德国工会建立起顺畅的关系，不理解在德国公司和工会是紧密相连的。这与没有组织工会的沃尔玛北美分店不同，但与今天在其他国家的情况相同。此事的文化教训是：一个国家的文化并不一定可以输送到另一个国家，重要的是要理解相互之间的差异。

沃尔玛仍然在学习过程之中，就像英国的零售巨头特斯科（Tesco）一样，后者最近在加利福尼亚关闭了许多业绩不佳的新鲜与便利（Fresh&Easy）分店。它们受到了从英国输入的文化规范的阻碍，这些规范对于美国购物者来说乃是不可思议的。例如，分店的一些自有品牌的产品要贵于竞争的著名品牌产品，在美国零售业中这是无法接受的禁忌（no-no）。并且，为了保鲜，特斯科的许多新鲜产品是用玻璃纸包起来的，而在美国人看来，这种产品的质量不及散装产品。并且，特斯科的计算机化的订货系统有缺陷，使得分店的日常商品也会断档，这在美国零售业中又是一个禁忌。

上述因素在英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no big deal），但是在美国就未能得到很好的接受。我的祖父有一条曾对成长中的我反复强调的奇怪格言：在你经历的一生中，无论目标是什么，要将目光盯在炸面圈（donut）而非它中间的圆孔上。换言之，首先要了解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你正与之打交道的文化的重要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