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人的家庭

我结识了一位工人朋友。他是南斯拉夫人，名叫Vincent Sraml。他到澳洲已经二十三年。全家四口人，他的妻子为人做保姆，两个女儿，一读大学，一读中学。他原来是泥工，为人砌砖头，修房子。后来受了伤，泥工活不能做了，在一家使馆开汽车。

他是一个最会劳动的人，又是最聪明的人，一个富有创造性的人。凭他的头脑和双手，简直什么事都可以做。

他有一幢漂亮的房子。那漂亮的花园，前文已略作介绍。更令人称赞的，是房屋的设计奇特而巧妙；他自己设计，自己建造。谁到了这幢房子去，都会为之赞叹不已。

房屋如一般住宅，是平房，有地下层，临马路。整幢修筑成“T”形状。前排靠马路有房三间，可以说是正房，另有小间。三间正房之中，一是他们夫妇的卧室，卧室的后面两个小间，为衣服间和浴室厕所；一是客房，其后亦有浴室厕所；第三间是客厅，客厅的后面是餐厅和放食物的地方。放食物的壁橱的设计很巧妙，在墙壁转角处的两个橱门采用折叠式，省掉了空间。后排如同另一院落，是他两个女儿的房间。两人各一间，两房之中一间，是两人合用的衣服间及浴室厕所。妙在前后两排之中，有一间很大的起居室，把两排房子连接了起来，两个女儿的房间，就分别由起居室的两门通入。这样，一家人，分开了，各自成户，互不相扰；起居室则把一家人聚合在一起。各人有一个小天地，包括临时来往的客人，又合起来有一个大天地。我在前文中介绍的那个淡雅的天井，就在前后排之间，起居室之外。

地下室亦分为前后。后面一间放零星物品，由于主人处置事物井然有序，即使是这间小屋里放的东西，也毫无零乱之感。一间洗衣间，显得宽敞适用。洗衣间内有一个烧水用器，可以指明要多少度的热水。主人说，这是他从南斯拉夫带来的唯一用具。主人来自东欧，因此造了一间蒸气浴室。前面是一间很大的车库，存车绰有余地，修理汽车也在这里。

全部格局如此。整个房屋设计和安排，显得美观，舒适和实用。主人是讲究实际的，所有的安排，都那么切合实际，都那么井然有序。房屋是讲究的，家具陈设也是不错的，但没有浪费，没有显示豪华。一切重在实效，我想这就是这位房主人的中心思想。这种思想贯穿在整个房屋的设计与布置之中。第二个感觉，是整齐。从房屋建筑到各个房间，哪怕是堆放壁炉木材的地方，以及木材的堆放方式，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这些都显示了主人的性格，和他所教育和影响于他全家的结果。

他的工资并不高。原来做泥工的时候，常去帮忙人家砌砖头，修理房屋，收入还多一些，现在不能做泥工了，只有司机的固定收入。他的妻子工资更低一些。由于征收所得税是按累进率，工资愈高税愈重，因此，在实际工资上，工资高的与工资低的，相差并不很大。这位工人的实际工资并不低于大学教授很多。看了他的房间和用具，实际收入很低的话，也就不能作这样的安排。

这位工人是会生活的，会为了生活而去安排，用他的聪明智慧去设计。或者说，他是一个会劳动会生活会享受的人。他说，劳动对他是一种享受，我相信他是真实的。为什么他能有这种感情呢？这也需要具备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才行，不是凭空提倡所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