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时礼同志走了。2001年10月30日,赛时礼同志去世的当天,其夫人巴枫大姐率子女忠实地实现了他的遗愿,遗体迅速火化,丧事一切从简,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通知亲友,不奏哀乐,不摆放花圈,不佩戴白花,遗像不挂黑纱……只有家人为他做最后的“送行”。赛时礼同志虽然永逝于世,但在我心中成为永恒。
生命是什么?自从人类有了朦胧的意识以来,人类就开始了对生命意义的探索。赛时礼同志以他英雄的一生对生命的意义作了最好的诠释,他将自己八十三年的生命历程书写得壮丽辉煌。他是真正洞见人生、达到大彻大悟境界的人。
与赛时礼同志相识是在40年代。当我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就听说他的腿在一次战斗中被打断了。伤残后的他,仍拄着拐杖指挥打仗,而且都打得非常漂亮。他有勇有谋,尤善智取,常常是险中取胜。后来,我被调到东海军分区司令部跟梁辑卿政委当警卫员,赛时礼同志在军分区司令部当作战参谋,我有幸与这位传奇的战斗英雄相见,并听他讲了很多战斗故事——那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战斗。看他走路一瘸一拐,很是艰难,却无比英勇,拖着伤残之躯战斗,我心中无限感慨,并由衷地敬佩。
1945年抗战胜利后,东海军分区有一部分首长和机关干部去烟台组建烟台警备四旅,赛时礼同志被调到烟台警备四旅作战科工作。虽与他分开了,但因我经常随同梁政委到胶东军区(山东省莱阳县城)开会,每次路过烟台毓璜顶(烟台警备四旅司令部驻地)都能见到他,并与他聊天,畅谈一番。直到1949年初春,我奉命调往北京警卫部队工作,一别二十余年。
1975年,我被调到济南军区某军某师工作,又与他取得了联系,这时他已是一位著名的军旅作家了。1986年至1990年,我在济南居住的那段日子里去看望他时,亲眼见他拖着半身瘫痪的特等残废之躯用左手写作。文学创作对他来说,其困难程度绝不亚于在战场上的拼杀。战争不仅使他双腿残废,还使他右眼失明,左眼仅余0.2的视力,先后六次负重伤,头颈肋肩腰腿手臂布满伤痕。他用左手“捅”字,速度慢得叫人心急如焚。有谁能相信,就是凭着这只视力不及0.2的左眼和这只残废的左手,他竟然“捅”出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山东分会常务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他的第一部小说《三进山城》1964年出版,1965年改编成电影剧本,当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搬上银幕,发行280多个拷贝,曾一度风靡海内外。他还有《智闯威海卫》《追踪》《宁海沉浮》《黄金计》《沉日》《血醒》《敌腹掏心》等多部小说、电影、电视连续剧、回忆录等作品。他总是自谦地说,这是“战斗生涯的馈赠”。是的,但这又何止是战斗生涯的馈赠?这真是一个战场上不怕流血牺牲的勇士,文学创作上百折不挠的硬汉,可谓“当代中国的保尔·柯察金”!
2001年10月13日清晨,赛时礼同志从济南军区总医院的病床上给我打来了电话。自1991年我定居北京后,我们之间常有电话来往,近几年,他因心衰入院已不止一次,但几次都转危为安。这次他告诉我,恐怕出不了医院了。他在病床上进行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生与死的挣扎。他说没有一点食欲,全身的十几处伤口发炎、肿胀,甚至溃破,如刀割般疼痛,通宵被病魔缠绕得难以入眠。我提醒他,是否可以用打点滴的办法补充生命所必需的营养剂,他说:“住院后打了五六个月的吊针,血管已被扎得进不去针了,背着医生给你这位知己老友打电话,分散一下身体的疼痛。”我的心被他的这番话激起一阵阵疼痛,潜意识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执拗地认为他的病情能像前几次那样奇迹般地好转。十余天后,我接到了巴枫大姐的电话,她悲痛地告诉我:“老赛走了。”赛时礼同志是10月30日凌晨2时30分去世的,巴枫大姐与孩子们遵循他的遗愿,没有惊动亲友,静静地送他远行了。
赛时礼同志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他以他一贯的英雄本色,谱写了一曲壮丽的生命之歌。战争使他变成了一个特等残废,大疼痛始终跟随着他,但这位共和国的功臣始终没有放弃对生命意义的探索,他的人生轨迹向我们昭示:在有限的人生中,不懈追求理想的生命是无限的。他可以自豪地向人们说:我无愧于生命!岁月无悔!
当一个人的生命被理想之光所照耀和环抱的时候,他才能如此地热爱生命,也才能将可畏的死亡状态想象和构造得与再生一样,使他不惧怕死亡。赛时礼同志常说:“人喘气就是活着,不喘气就是死了,谁也得‘走’。”他看透了生与死,心中一片通途。也正因此,面对死亡,他拥有一种内心的宁静与坦然。
赛时礼同志静静地走了,他为我们活着的人留下了十分宝贵的财富——他的作品,他的事迹,他的英名以及关于人生意义的答案。他以他壮丽的一生使我们领悟了生命的真正含义。
二〇〇二年五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