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受,春光灿灿,春深似海。
是的,只有海,才可以形容出春的深、春的浓、春的浩瀚、春的磅礴。
哦!好一派明媚的春光,她暖暖地洒向了我的心间,融化了那被严冬冻透了的心田大地,将那埋藏在心田最底层的沉睡的胚子,重新唤醒,催化萌发,吐出了青枝绿叶和含苞待放的蓓蕾,绽放出一朵美丽的奇葩——书法艺术之花。
从孩提时代,书法艺术之花的种子,就在我的心底悄悄埋下。但那时家境贫寒,少年从军,戎马倥偬,没有机会与她结缘。光阴荏苒,事过境迁,没想到在幼年时被埋下的热爱书法艺术的种子,终于在我花甲之年有了机遇,从我的心田大地上萌发而出。曾经有过的自信,曾经有过的光荣,曾经有过的憧憬,从这里——书法艺术园地再次升腾起来,我又像一名战士,鼓起了斗志,全副武装地开始了我又一次的生命之旅。
这是灵魂朝圣者的天路历程,充满着欢乐和痛苦、喜悦和艰辛。
但丁通过他的《神曲》告诉人们,要想进入天堂,必经炼狱的洗礼;炼狱是从现实到达理想天国的必经的苦难历程。
十几年来,我几乎整天整日地开足马力,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痴迷地行进在书法之路上。有时很苦,可谓苦到食不甘味、力不支体的程度。在入“天堂”之口时,我几乎无可遁逃地被疲惫击倒了,手足麻木,脖颈僵直,呼吸困难,血压升高,整个的我如同散了的沙,不可收拾。我仿佛孤独地站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上,病魔像雷电一样,通体袭击着我,好在上苍保佑,我没有成为病魔的奴隶,终于慢慢熬过来了。我感到那段时光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是一段永生不忘的艰难历程。这种情形大约经历了三次,留给我的体会是:在一定条件下,精神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力量,也就是因为有了这种精神所在,让我完成了生命的一次苦痛的结晶和升华。
人生最美丽的东西难道不正是从苦难中得来的么?是的,人生最光耀的幸福都是苦难的果实。人生必须身经磨难,生命才肯兑现其愿望。我走过那条崎岖坎坷之路,经历了一番磨难和痛苦,终于获得了闪烁在我暮年的艺术光环和绽放在我生命彼岸的书法艺术花朵。
书法,这一门汉字艺术,凝聚着炎黄子孙的无穷智慧,是中华民族文化遗产中的瑰宝。在世界艺术领域中,以其特有的造型方式和表现力独树一帜,被誉为“东方艺术的代表”。我在经历了生命的曲折和艰辛的同时,享受了她带给我难以形容的幸福和欢乐。她那直线和曲线巧妙搭配而成的线条,我从敦煌壁画飘逸的“飞天”身上看到了,我从西双版纳开屏的孔雀羽毛上看到了,我从春城昆明山茶花摇曳的身姿上看到了,我从新疆天池溅起的涟漪上看到了,我从黄山奇峰怪石的千姿百态上看到了,我从张家界瞬息万变的云雾上看到了……啊,多变的线条笔触,内含着何等丰富的力的运行之美,而那蔓蔓枝枝联成的组和群,又是何等丰富变化的章法布局的美。清清爽爽,真水无香,磊磊落落,莽莽苍苍,遒迈雅健,静穆端庄,令我慨叹她凝聚的中华民族文化的精深博大,惊讶她的美丽,感动她的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她的灵动,一如大海的潮起潮落、宇宙间的日月光华。她带给我的喜悦是无限的,远不是几次参展、几次获奖所给予的标榜。当我经历千辛万苦、跋涉千山万水获得她时,她成了我心灵的一块净地、感情的归依和我人生的伊甸园。我每天流连忘返在这绚丽多彩的“伊甸园”里,看碧绿的青草,看斑斓的花朵,看喷薄的旭日,看瑰丽的晚霞……这时,我的心情便十分清静,夜晚睡觉也平稳了,次日起床仿佛重生了一样,一切都很新鲜,空气也无比地清新。每当我孤寂、忧伤、怅惘、痛苦,甚至是愤怒的时候,我就在这“伊甸园”里,或“折磨”自己,或深沉地思索,渐渐地走出喧哗、走出翻腾,神圣感油然而生,什么都不去计较,一切也都释然,可谓出现了幻化成真的梦乡。
哦,书法艺术——这中国特有的线的艺术,多少人如醉如痴地为她而倾倒,为她而追求!
为她,我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不知已属老年;为她,我坚忍不拔、虔诚笃信,因为我找到了书法——这抒发自己情怀与祖先心灵沟通的艺术圣地。不容置疑,我誓将自己的余生全部献给她——书法,我心中的美神!
有了春的园地,有了忘我的不懈追求,艺术的造化,生命的延伸,春天的轮回,一切都在自然和人为之中。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易经》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谓我之证言。这春天将在我内心最深处驻足,永远春深似海!
一九九八年四月八日作于京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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