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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李白”

时间:2023-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一次我经过乡里一家小酒馆,穷街陋巷草草店堂,门前却是这样一联:“李白问道谁家好,刘伶答曰此处佳。”当时看着一愣、一笑,脑中却跟着浮现出一串一串酒鬼来,甭说“刘伶”,就是“李白”或许也有,虽然不作诗,但兴酣啸傲之际,或高谈、或漫唱、或演戏,张口起身就来,我都见过。夏天的夜晚,一张竹躺椅、一杯浓茶、一支烟斗,“吧嗒吧嗒”,无限惬意。冬天农闲,每晚一放下饭碗,他就“吧嗒”着烟斗出去串门了。

文_摇 摇

我们村有个人,夜半喝醉了,在村口的桥上躺着散凉,翻了个身,掉了下去。溪水很浅,底下是细沙,他没有受伤,还继续睡了一会儿,醒来自言自语:“咦,我怎么睡在这里?”每次读到苏东坡的《西江月》,都想起我那位乡亲。小序曰:“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横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语桥柱上。”词曰:“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非文士之雅,何以衬村夫之豪?妙在各得其趣。

我们村还有一个酒鬼,也是夜半喝醉了,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上了人家屋顶(村里地势不平,小路或与屋檐同齐)。正值除夕前夜,底下人家在连夜炖蹄髈,备办年货,却见屋顶“噼里啪啦”地落下碎瓦来,连忙上房去看。自然是赶紧把醉鬼弄下来,扶到屋里坐着。酒也是现成的,蹄髈也是现成的,那么,再喝几盅?此景须借放翁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我爸爸的堂叔住在邻村,种田,兼放鸭子,人很勤谨,唯有一件:嗜酒如命。岂止一日三餐离不了酒,即便半夜起床解手,也要绕到酒缸前灌一大碗。后来他查出高血压,儿子让他戒酒,为这桩事父子相争闹到拼命。当爹的提起灶头一把刀对儿子喊:“你杀了我!杀了我便不喝!”这些亲戚饮酒大抵非为应酬,也不借酒耍疯,只是爱酒。农事多劳,人世多艰,饮酒怕是劳碌人生里难得的一点乐趣吧。陶潜诗云:“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

有一次我经过乡里一家小酒馆,穷街陋巷草草店堂,门前却是这样一联:“李白问道谁家好,刘伶答曰此处佳。”当时看着一愣、一笑,脑中却跟着浮现出一串一串酒鬼来,甭说“刘伶”,就是“李白”或许也有,虽然不作诗,但兴酣啸傲之际,或高谈、或漫唱、或演戏,张口起身就来,我都见过。比如我有个姑父,每天必有几碗烧酒下肚,最喜说戏唱戏。他在我们村的戏台上演犯官,“哐啷”一下被摘了乌纱,又“锵锵锵”几个跄步,然后猛一抬头、一甩发,那满眼的悲凉狂傲,极接近“醉写”中的太白。

我爷爷最神秘。他滴酒不沾,据他说是因为年轻时醉过。但他有替代品:旱烟。每年夏天,地里的烟叶翠如芭蕉,采下装两担,铺满三张烟架。我天天早上将它们搬出去晒太阳,傍晚搬进屋。烟架越来越轻,烟叶越来越黄,直至金黄焦脆。这时候,我爷爷将烟叶下架、叠卷,用一把小铡刀耐心地切成烟丝,心满意足地装进他的那些筒筒罐罐里。烟斗也是他自己做的,取老瘦竹子的根部,削、刮、擦,用一根铁丝通出烟道,完工后在木凳上磕一磕,一口气吹去尘屑,别在腰上。我最熟悉的景象是他晚饭后抽烟。夏天的夜晚,一张竹躺椅、一杯浓茶、一支烟斗,“吧嗒吧嗒”,无限惬意。冬天农闲,每晚一放下饭碗,他就“吧嗒”着烟斗出去串门了。爷爷的烟,还有秋收季节田野里秸秆燃烧的气息,浓烈、芬芳,飘向记忆深处。秉笔至此,浮现老课本上读过的一首小诗——夕阳西下,炊烟四起;三五童子,放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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