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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福建进士欧阳詹与太原官妓

时间:2023-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贞元八年是由礼部侍郎陆贽典贡举进士,所取名除韩愈、欧阳詹以外,还有李观、冯宿、王涯等共二十三人,其中多知名士,所以被时人称为龙虎榜。次日行云以书致欧阳,过其所居。宋修《太平广记》从唐五代时人黄璞《闽川名士传》中将欧阳与太原妓事全部收入,很可惜的这一凄艳绝顶的爱情悲剧竟未引起世人的注意,几乎湮没了有千余年之久。

唐代福建进士欧阳詹与太原官妓

福建在唐代什么时候才有进士贡举,说法不一。公元八世纪相当于唐中叶,福建还是未受文化沾溉的地区。古书上闽越连称,只说那里土地肥衍,有山泉禽鱼之乐。有的材料说长溪(属福州长乐郡)人薛令之是福建第一个进士登第的人,时在中宗神龙二年(公元七○六年)。但比此更后的贞元八年(公元七九二年)与韩愈同榜登第的欧阳詹,应是福建真正有进士贡举的开始。詹字行周,泉州晋江人。这是因为建中初年,宰相常衮罢相之后,又出任福建观察使,衮到任后大大改变了福建的风气。他设乡校,教生员读书作文辞,这样就使福建的习文辞者不止限于只做地方的吏事。欧阳詹在这些生员中又是最突出的一个,深得常衮的赏识。所以在未举进士前,他的文名已远播江南,为韩愈所钦慕。贞元八年是由礼部侍郎陆贽典贡举进士,所取名除韩愈、欧阳詹以外,还有李观、冯宿、王涯等共二十三人,其中多知名士,所以被时人称为龙虎榜。欧阳詹作为一个足不出里闬的南方人,一旦在这有名的一榜上举进士,应当说对其个人及其家庭都是莫大的荣耀,而且正是仕途上充满希望和机缘的时期。可是这个沉潜又富有才华的年轻文士,却在途经太原时,与一欢场女子不期而遇,两情一见倾心,不能自拔,终于导致了双双为情而殉的悲剧。

太原官妓申家有二姊妹,长名行云,次名止云。当时人说止云温柔婉媚,但行云更为慧丽,并且通文翰,善歌舞,所以行云名噪一时。欧阳生在某将军宴席初见行云,而行云对这个来自南方的容仪秀异、谈吐隽妙的文士深深倾倒。这时候席间觥筹交错,丝管杂陈。行云揽衣而起,当筵轻声曼歌。那一种逸姿艳态殆非人世所见。次日行云以书致欧阳,过其所居。是日艳饰相待,终于两情欢悦而定情。良宵苦短,未久欧阳即离去京师,而与行云约定到期来迎娶。欧阳生有《初发太原途中寄所思》一诗,极写离别恋恋不舍之情,诗是这样的:“驱马觉渐远,回头长路尘。高城已不见,况复城中人。去意自未甘,居情谅犹辛。五原东北晋,千里西南秦。一履不出门,一车无停轮。流萍与系匏,早晚期相亲。”欧阳至京,尝四次应博学鸿辞考,都未如愿。最后才得任国子监四门助教,然而和行云相约来取已衍期许多时了。此时行云日夜企盼,甚至到饯别之所,徬徨吟眺不忍离去。终至得病缠绵不起。当欧阳遣仆来迎时,行云已香消玉殒,只留下一函发髻嘱交欧阳。欧阳未久也因伤恸过甚去世。过分的欢悦随着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痛苦,这是西方哲人所已说过的,对于欧、申二人尤其如此,悲剧的种因是在两情相识的俄顷便已萌生。

欧阳死后,韩愈有《欧阳生哀辞》一文,深致悼念,因为二人的交谊超乎同年之上。但韩文却只字不及太原情事。幸而同时人孟简(字几道)为其事写了五言古诗一篇,而所附序叙经过尤详。这样,后人读欧阳寄太原所思一诗便有可供笺证的真实材料。

宋修《太平广记》从唐五代时人黄璞《闽川名士传》中将欧阳与太原妓事全部收入,很可惜的这一凄艳绝顶的爱情悲剧竟未引起世人的注意,几乎湮没了有千余年之久。一直到本世纪初(公元一九○二年,清光绪二十八年)也是一个闽籍人士用盟鸥榭署名把故事写成仿唐人传奇体小说名《函髻记》。原书系私家刊刻,故传世极少。我们上面有些文字是从该篇节引的,现代未能看到全文的读者,必定愿意一读小说末节写女主人公柔肠寸断那一幕情景:“(上略)年余病益不支,揽镜惊曰:‘行云憔悴至此乎,吾负行周矣。’召止云谓曰:‘玉雪之肌骨,花月之神情,转盼皆尘土耳。唯发为难朽,可留之以见行周。’遂临镜细挽作坠马髻,巧梳密掠,光可以鉴。审谛久之曰:‘此毫发无憾耶。’复唤婢曰:‘为我取缕金箱来。’箱至以新绢铺垫平帖。袖中徐出剪刀,止云泣而止之。行云曰:‘妹勿惜我,他日尚可见我髻也。’乃以左手掩面,右手揣摸发际,啮齿下剪,欻然发落,行云亦晕绝矣。炊许复醒曰:‘吾心未死尚能为诗,妹可以纸笔授我。’止云不忍忤,铺纸于几,扶坐床侧。行云取笔仰面曰:‘行周遣人来时,可以此箱与之。’已则摇首曰:‘恐杀行周奈何!’下笔书云:‘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伏于止云之肩,喘息稍定微笑曰:‘行周志气甚强,宜可禁当此语。’持笔欲下,腕颤不已,颜渥赭如火,久之面色渐白,力自噤龂,复书曰:‘欲识旧时云髻样,为奴开取缕金箱。’掷笔仰倒,止云急掖之,气已绝矣。”

欧阳遣使到时,行云已死,但取回函髻。欧阳开箱但见昔日云髻俨然,一恸而绝。一时友朋中知名人士如李翱、崔群等,百端开导,甚至责以大义。欧阳坦然说:“诸君见责,吾皆知之。詹以哀情驰突,径伤吾脏,不可复活。”又说平生本以文字为业,满望能多有时光,稍有成就,今竟如此,难道不是天道之酷吗?临终作书致父母和妻子深致忏悔。又有一书致止云:“吾终不以一己声名之故,而使行云殉我之情谊湮没无称于世,吾友孟几道已许我为诗以传行云矣。吾所寄诗可藏之以为证。吾所以报若姊者止此。”是夕遂卒。

宋人邵博在他所著《闻见后录》中说欧阳詹为并州妓赋“高城已不见,况乃城中人”诗,到宋朝申家妓寮还保存着欧阳的墨迹手卷。《函髻记》又从而别载欧阳与行云书一通,无论这封书信是否出于小说家的虚构,但却极可读。因为城西之别,行云神伤和行周难言之隐,在信中都表达得极为真切,虽然怀着永好的期望,而其实它却是悲剧性的。信云:“城西别时,不意行云神伤至此。吾于斯晨岂不能携手同车拥子而西耶。特以倜傥非常之举所伤实多,吾之与子虽负绝俗之意,乃至情爱之间曾何殊于形气之流辈哉。幸保颜色,以规永好。日月更易,制思为难,行云其勉之。”

欧阳詹作为唐代福建最早的进士登第者,正由于涉世未深,所以尚保有本于自然的那种纯真的美德,不以一己声名之故,而使一个痴情的风尘女子湮没无称于后世。孟简的诗和序也诚然功不可没,因为欧阳虽然于当时早有文名,且又与韩愈等一时名士交往,可是集虽传世而读者却并不多,所以此段太原凄恻之至的情爱悲剧,幸经孟氏的诗而留传下来。

《函髻记》作者盟鸥榭即海藏楼郑氏,近年由于他的巨册日记的刊布,使我们得以从中找到有关此小说撰作经过的一些材料。《函髻记》虽写欧、申情事,而却有其现实中的原型,此原型即是郑氏一度眷恋的清末民初名噪海上的女伶金月梅。极具巧合意味的是金月梅不惟也通文墨,而且也是原籍山西。这就是说与千年前的申家妓同是并州女。此中详情以及由于洪杨之役和八国联军动乱,使南北伶界发生重大变化,这里所反映的极具有社会史价值种种有兴味的情事,这里不能尽述,当待另文补写。又《函髻记》文承北京郑炳纯先生允据其珍存本复印见惠,使其中部分文字得先披露,特此志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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