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温暖的源泉
童年记忆中,土炕边土台上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冒着黑烟,吃饭的炕桌旁父亲蜷腿而坐,孜孜笔耕。下雨天他不出去,就给全家人念他小说的草稿,对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反复推敲。比如《实心眼启启》最后一段大牛放车轱辘的声音究竟用哪一个象声字好,全家人展开热烈的讨论,嘴里不断模拟演示。“腾”“嗵”“噔”“轰”“砰”……一一揣摩,最后一致同意用“砰”更有气势,更形象生动。
父亲的文学创作在他从事繁忙的行政工作后中断了。他一直念叨着退休后重操旧业,未曾想1990年他因病住院后,手抖无法握笔写字,勉强口述完成并发表了《骡殇》《区别》《老友》等几篇小小说和散文。壮志未酬身先病,长使老父空嗟叹。
我的姥爷白希圣原是甘肃省农事试验总场的职工,平时也爱写点“豆腐块”在报上发表。20世纪60年代,姥爷到会宁县农村支教,父亲成了他的得意门生。姥爷假期回到兰州在家人前不断夸奖父亲。母亲是他的大女儿,不由对父亲产生爱慕之情。书信来往,恋爱并成婚。造化弄人,那个年代学习成绩好不一定就能上大学。父亲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后来当上民办小学的教师。住在兰州安宁的姥姥在西北师范学院(现更名为西北师范大学)门前望眼欲穿却成空,始终揪心牵挂在乡间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母亲。姥姥的早逝与操心抑郁不无关系。“文革”结束后,父亲由小学民办教师转正为中学教师,后又调到县教育局工作,成了城里人,开会讲话,说着“会普”(会宁普通话)。生长在兰州市的母亲却一直在村子里务农带孩子,把我们姐弟四个拉扯成人,现在说着一口我们全家最地道的会宁乡村方言,衣食草率,最具农民本色。
母亲早具文学天赋,上小学时作文常被老师做范文读,同学们戏称她为“白作家”。我以为惺惺相惜是她和父亲城乡恋的坚实基础。父亲病后,身患心脏病、关节炎等疾病的母亲就一直服侍照顾着他。等到父亲睡了,腿疼睡不着觉的她就开始歪歪扭扭地一字一句地写作。多少年不写字了,很多字都不会写,她就翻着孙女的《新华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如此艰难,2007年她竟然写了几十万字的东西,仅《灰鸽子》就有16万字。母亲写的东西多为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絮叨,我称之为“意识流”写作手法。为了让大家看着方便,我和王拙“左一刀右一刀”地横砍竖削。母亲不由得心疼,嗫嚅着:“这些字弄得不容易。再说,字多了稿费也多……”是啊,那个年代,父亲发表作品的几元钱稿费可顶大用哩。如果告诉她,出版这本书,我们哥俩还得凑许多银子,她就更心疼了。
耳濡目染,我和小弟王拙打小就爱看文学书籍,上学时作文一直得到表扬。这次将我初二、初三写的日记编入,不加修饰,只想印证往日岁月留下的青涩足迹。一晃快30年光景过去了,同龄人或能从中也觅到自己的身影。有诗为证:祖厉河畔意彷徨,会师楼前说坚强。立志少年今何在?兰山夜雨黄河淌。这些日记如今翻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时时在自省,天天在励志,为实现个人价值、为改变家庭境况、为祖国“四化”建设勤奋努力,孜孜以求。说实话,我现在上初中的女儿和她的大部分同学没有这种自觉精神,就连耽于觥筹交错、应酬频频的我回首往事,也恍如隔世,非常陌生。又自愧弗如,脸红耳热。看来,咬定青山不放松,知易行难。
王拙子承父业,考入父亲当年梦寐以求的西北师范大学,工作后又荣获广东惠州市首席教师,如今又当上了中学校长。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文如其人,他的文字清新活泼,令人莞尔(举才不避亲,呵呵)。今年1月,他参加教育部一个出国留学项目所写的《布莱顿笔记》,就很有看头。将他在英国写的笔记辑入,全书文字跨度从陇中山村延伸到昔日的“日不落帝国”,不敢说是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也多少有点拉大旗做虎皮的意思。
三个小孩子写的日记和作文选了几篇,除了以资鼓励,也有薪火相传,后继有人的希冀。
关于书名。陇中贫瘠甲天下,小时候,稍有闲暇,大人就让我们提个筐子漫山遍野拾柴去。将一些枯枝野草拾掇来,一来做饭,二来烧炕,解决温饱。父母平时上地干活,也要随手提个筐子拾柴火。要是偶尔碰见几块别人没发现的干牛粪,就会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是啊,那会为贫寒的家中增添多少温暖。这本书中的东西,除了父亲发表的作品过得硬(干牛粪?呵呵),其余的零零碎碎,不成体系,恰如枯枝野草般。但拾掇在一起燃烧,也能给人一丝半缕的温暖,增添些许追求美好生活的信心。加之父亲曾将他的一些诗作辑成一册,起名《拾柴小叙》,故此书名为《拾柴记》。
其实,最初和王拙商议是将父母写的文字整理成册,内部交流。兰州新华印刷厂市场部的王新祥部长看后,给予充分肯定,鼓励我正式编辑出版一本家庭成员合集的书。他还邀了厂里的美工李中安老师共同编排设计。人民日报社甘肃分社林治波社长欣然题写书名,兰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兰州广播电视总台台长谢鹏、甘肃文化出版社副总编辑车满宝也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同事唐和伟、方圆、王淼帮忙整理照片及文字,马有清、顾世荣校对文字,在此一并致谢。姐姐王田田悉心照料病弱的父母,二弟王晓雷扫描、打印了大部分文稿,妻子王端行和女儿王牧雨给我许多精神鼓励和生活上的关心,使我能够集中精力和王拙一起将本书顺利编完。
还有,父亲反复叮咛我一定要声明,书中许多纪实文字,涉及种种人事,未及细心修订。无论褒贬,往事如烟,随意飘散。不妥之处,万望海涵。
2011.11.6于兰州黄河畔鸿运润园韧行斋,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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