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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杂文作家的人生困惑

时间:2023-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相识相熟上海知名杂文作家、上海作协会员张百年十六七年了。他是一位当今与杂文渐行渐近的人。于是,59岁即将退休的张百年,终于成为一名参政党的成员。在处理生物所十几名右派时,张百年被“滥竽充数”混杂在其中开除公职,与35名“四类分子”,以“反革命罪”先后送农场劳动教养。经政府批准,每月向他发放三四十斤杂粮作为津贴。

一位杂文作家的人生困惑

相识相熟上海知名杂文作家、上海作协会员张百年十六七年了。我俩成为同志、朋友加文友的平台,该是中国农工民主党。跨世纪前后那十多年,在农工党上海市委召开的一些宣传、通讯、理论研讨会上经常出现我俩的身影,时而碰头交流。更多的是在农工市委机关刊物《农工沪讯》上,他的杂文评论,我的诗歌散文,往往刊登在同期同版。一个“小区”,以文为邻。上海一些报刊上,我只要看到他的杂文,必定阅读。

他今年78,比我长三岁。我俩的人生命运、特长爱好、心仪志向诸方面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很多地方我不如他。

记得张百年膺服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说过的一句话:“书比人长寿。”此话不假,也点到我的心坎。所以,近十年他有多部作品问世,而我惭愧,仅出了一本文集,不及他。他是一位当今与杂文渐行渐近的人。原来喜好写小说,一部长篇《雨打茉莉花》写了八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后,《新民晚报》抢去连载,抓了不少眼球,热闹了一阵;写于此前的《相思鸟》,30年后才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第三部《野玫瑰》,据说是他凝结36年农村生活经历,落笔当代农民进城的艰辛。这部原汁原味纯现实主义作品,他自我感觉是“三部曲”中最成功最满意的。一位70多岁的老人,笔耕勤奋,连续问世三部长篇,仿佛一个人老来得子,值得朋友们为他弹冠相庆。

与其佩服他写小说的毅力和成功,我则更偏爱他的杂文。

张百年做过记者,当过编剧。在小说创作的漫长日月里,为抒发社会之情、时代之情,他还把精力和视线投放到社会和身边的种种变象乱象上,他自喻“如痴如狂”地写短平快的随笔、时评、散文、杂文系列,约2000篇散见于《人民政协报》、《杂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劳动报》、《前进论坛》等40余家报刊。今年,他从近500篇杂文里精选出223篇,汇编成《说三道四》,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又成就了一个心愿。

杂文集《说三道四》别具一格,颇有特色。其文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篇幅短小。平均每篇900字左右,五六百字居多,三四百字也有,几分钟可看完一篇。对社会上的一些物欲横流、道德沦丧、信仰缺失、理想迷茫的现象,张百年以平民心怀,用“轻骑兵”风格写杂文,针砭时弊、激浊扬清、伸张正义、呼唤良知。他不是偏激地牢骚埋怨,沮丧揭短,指责谩骂,而大都是针对具体事物,话说得尖锐,既不人云亦云,也不留面子,而且都是社会普遍关注的。当然,张百年本着求实态度,也有充满激情溢美之词的赞歌。张百年的良苦用心,赤诚丹心,给读者留下思索、启迪、觉悟和信心,并为读者催生快感,更有释放感。

张百年不是那种躺在时代怀抱里装睡的作家。孤儿出身的他,像俄国的高尔基,是“社会大学”毕业生,肚中墨水存储有量,大多是他“在人间”跌打滚爬自我练就的。他只读到初中二年级上。所以,在申请加入民主党派时,老老实实填报,因够不上大专以上学历的知识分子阶层而被拒之门外,考察了三四年。幸好农工党徐汇区委有人发现,从报纸上经常看到有个写杂文叫张百年的。经过外调,终于确认他就是那个申请入党的张百年。大家觉得这个人肚里墨水真不少,而且还是位有技术职称的经济师。“行啊,难得。”众口一词,学历不高,可以不拘一格吸纳人才。于是,59岁即将退休的张百年,终于成为一名参政党的成员。

有党有派与无党无派当然不同。张百年的目的和理念很清晰:他经常说,从党员角度讲,不滥竽充数;作为一名普通成员,将写杂文视作参政议政的二线。他很有感触:“因为我是民主党派人士,我有更多发表言论的责任和空间。‘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做一个像模像样的农工党员,不为人耻笑。”然而,他还有一句埋在心底多年的话,也油然勇敢地迸发出来:“争那口气!”

争什么气?

张百年豪爽实在,表里一致,人文一致。我俩性格上也有些相同。认识初期两次会上,我很欣赏他自告奋勇,抢先发言的耿直。他操着苏北上海普通话,围着主题打转转,展开来时间一长,往往便把话题联系到其个人身世上,开始倒“苦水”,很生动,吸引听众,博得同情。可是,后来次数多了,我觉得他像祥林嫂似的重复唠叨,让人有些反感。

说到肚中“苦水”,我俩都是极“左”路线的受害者,可成桶地倒。我21岁打成右派,他21岁时莫名其妙被送去劳改,我以为几十年过去了,在相关的会上,偶尔向大家讲一点“昔日的惊天动地”,让后人了解历史以作借鉴,不至于完全的“今朝已灰飞烟灭”,情理所在,无可厚非。然而,倘若像“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似乎有点过分了。再说,反正大家对我们的身世多有所知,如今又儿孙满堂,事业有成。活得自在、自尊、自强、自豪,何苦自找烦恼!

然而,张百年复杂的心绪,不是我想象猜测的那么简单。我把他的有关说法排列揣测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一名“山寨”版的“胡风分子”!怪异的个案。

1955年,全国开展揭发“胡风反革命集团”、肃清一切反革命分子的运动。张百年因说了一句“我看过胡风和胡风分子的书”,遭人告密,在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被揪了出来,赶出他工作的保卫科。工作手册被抄去,私人信件被没收。附加罪名是阶级异己分子,对抗领导、不服从分配、收听敌台广播、参加流氓集团,像“胡风分子”一样钻进肚皮盗窃国家机密……

1957年整风“反右”,生物所揪出的一批右派中,有几位鸣放中曾为张百年的“胡风事件”说理鸣冤,打抱不平,后被定为向党进攻的右派言论之一。在处理生物所十几名右派时,张百年被“滥竽充数”混杂在其中开除公职,与35名“四类分子”,以“反革命罪”先后送农场劳动教养。问题复杂在说他是“胡风分子”吧,根本不沾边。更不像我,右派是入册的,55万名中的一份子,有根有据,有档可查。而张百年与全国千余名“胡风分子”毫无瓜葛,并未列入集团结案。而他之前,还是一名根正苗红的“红孩儿”,解放后是一名信得过的保卫科干部,怎么忽然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反革命!

出身农民家庭,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张百年,先由伯父和姑父收养。1946年的苏北盐城地区,在新四军保护下,人民政府实行土改,他被评为赤贫农。坚持自卫战时,16岁的张百年参加了地方情报组织。在乡镇政府和中共党组织领导下,他担任过宣传员、交通员、募捐员,还先后担任两所小学的儿童团团长。因为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站岗查哨、慰问伤病员、斗地主,事事在前。经政府批准,每月向他发放三四十斤杂粮作为津贴。新中国成立前夕,他便申请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1949年10月5日,获得批准光荣入团。他的这段历史,至今有证有据。

走笔至此,就可以理解张百年那种“祥林嫂”的心态和情绪。一位以泣血之笔写过大量杂文,为社会伸张正义,颇有成就的作家,一位拥护共产党,诚心诚意接受共产党领导、全心全意为执政党摇旗呐喊的、积极参政议政的民主党派成员,为顾大局,在他所有作品中,只字不提“被”造成的问题,一句未吐个人的委屈。其公心之厚实,确是一条汉子。呵,社会一个“杂”字了得!张百年陷入“杂”而又“杂”之中,何时休矣。

201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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