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贼给你瞧瞧
耗子最近和贼较上劲了。当然也可以说贼和耗子一家较上劲了。
最先丢东西的是耗子老妈。逛街时,她搁手提包里的钱包不翼而飞。那天耗子老妈是答应给耗子买正宗的阿迪达斯去的,就这么着,阿迪达斯没有了,飞入人群无处寻。
接着贼又瞄上了耗子老爸。当时耗子老爸在挤公交车,耗子老爸是属于那种把手机别在腰上的人,而且他是属于那种在腰上别两个手机的人,左边的腰上一个,右边的腰上一个。左边旧手机,右边新手机,贼瞄上的是新手机。耗子老爸当时在挤11路公交车,其实上公交车人人有份,但大家就喜欢挤,挤就是一个习惯动作,就像有人喜欢一边吃饭一边把腿搁在凳子上,就像有人习惯随地吐痰,张口就“啊呸——” 。不过这可欢喜了做贼的人了,贼都会在心里期盼着:挤吧,挤吧,挤得龇牙咧嘴,天昏地暗,那是最好的了。耗子老爸就被人流挟持着冲到了11路上,他刚一脚挪进车门,往公交车的投币口扔进两枚硬币,就发现右边腰上的手机不见了,只剩一个空空的手机套。
耗子老爸心往下一沉,赶紧向后转,顺手掏出那个旧手机。一边按键,一边从车上跨了下来,这时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了,突然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冲了过来,他很慌张很慌张地把手机塞到了耗子老爸的手上: “喏,你的手机,还给你,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撒腿而去,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耗子老爸握着自己的手机,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回家,他就在饭桌上吹嘘这一段,说这个男人的威力就是不一样。当他威严地一个转身,贼就吓得脚弹琵琶了。他还数落耗子老妈,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迟钝。耗子说老爸的这句话,好像哪里听到过,但又想不起来。
如果仅有这两个事件,是不足以让耗子对贼恨之入骨的。没过多久,也就两星期左右吧,贼又来了。不是有句很俗的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这贼大致是躲不过的,因为他是无处不在的,像蚊子像苍蝇像小强,他们上天入地,见缝插针。这不,这回贼找上门了,许浩他们家进贼了。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贼通过种种艰苦卓绝的努力,从一楼顺着高耸的90度的墙攀爬而上,也可能是顺着那根落地的水管攀爬而上的,一直爬到四楼。那个夜晚耗子一家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确切说是耗子遭受了致命的损失。贼一共从耗子家偷走人民币5328元、手机一部——就是上回耗子老爸失而复得的手机。
当然你可能不明白,这5328元的人民币里头有328元是耗子老爸裤袋里的零钱,而5000元却是耗子今年的压岁钱。耗子家的大钱都是存在银行里的,本来他妈也打算将耗子的钱存到银行去,但耗子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老妈动机不纯,到时候将钱滚入她自己的账户,那就会“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了。老妈不止一次说过了,你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但不管干什么,耗子认为这都是他的私人财产。那些英国佬不是说嘛:“风可过,雨可进,皇帝千军万马不可入” ,私人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本着这样的原则,耗子将他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压岁钱都藏在了自己的抽屉里。为什么说千辛万苦?你想,虽说压岁钱都是长辈们心甘情愿掏的,但拿压岁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得嘴巴甜,你得叩头致谢,你得面带微笑,耗子说收了这么多压岁钱,他的脸上多出了好几块肌肉。
可就是这么来之不易的钱,偏偏被贼给一窝端了。如果这5328元人民币都是老爸老妈的,或者328元是耗子的,我想耗子也断不会对贼产生如此切肤的仇恨。是的,贼就是这样的,他们只在乎钱,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才懒得区分钱是谁谁谁的,那根本不重要。但是那对耗子来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耗子觉得自己还是儿童,连公交车上都会照顾老弱病残幼,耗子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贼一点人道主义都没有,一把就将他的全部家当卷走了。
耗子恨贼,恨得咬牙切齿,恨得一塌糊涂,恨得不共戴天。耗子一恨贼,他就和贼较上劲了。耗子已经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过了:我要抓一个贼给你们瞧瞧。
我们并不相信,我们说别让贼把你给抓走,做成人肉包子卖掉。
耗子信誓旦旦,你们等着瞧吧。
接下来,耗子的生活就多了一项内容——抓贼。
耗子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扒高手,耗子走到哪里都喜欢东张西望,喜欢观察研究。耗子说,我觉得那个人行踪可疑;耗子说,快,别出声,别出声,我们跟他一阵,看看他是不是贼,看看他会做些什么;耗子说,那个人怎么老是往人多的地方挤呀?他是不是想偷钱包?
我们就和耗子一起走啊走,我们跟着一个行踪可疑的人,可是往往那个人一拐弯就弯到菜市场的小摊上,蹲在那里挑起萝卜青菜来了。有一回更有意思,我们顺着耗子指点,跟踪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我们从耗子家的小区门口开始跟踪,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再穿过人流汹涌的大街的拐角。我,王吉还有吴一凡,我们蹑手蹑脚地跟着耗子,我们很激动,我们觉得自己像个侦探,我们要揭开一宗大案了。
可是,那是什么大案啊!那个形迹可疑的人一拐就拐进了一个公共厕所,在那里蹲了老半天还没出来。我们被臭气熏得快不行了,只好怏怏而回了。
但耗子不死心,耗子对贼恨意未消,他还要和贼斗争下去。他一定要抓个贼给我们瞧瞧。
这不,没出几天,耗子还真就碰见贼了。那个上午,我和耗子在他们小区捉蜗牛,最近我们科学课正研究蜗牛的饮食习性。
我们在树丛里钻来钻去,一会儿趴在草地上,一会儿又跑到墙角翻开一丛湿漉漉的青草。忽然,耗子看见不远处有人影一闪而过。耗子马上将我按倒在一棵树旁,他说:别出声,有情况。我们就屏息凝视,注视前方。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青年正攀墙而上,没过多久,他一脚踩着车棚的窗户,两手抓住了一户一楼人家的窗框,身子一用劲就到了一楼的窗外。
耗子用胳膊捅了我一下,感叹道: “身手多敏捷啊,可以断定是惯偷。 ”
还没等我回答,贼已小心地移开一楼人家半掩半闭的窗户,手托住窗框,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我和耗子立刻从小树丛里探出身来,我感到自己热血沸腾起来。我想冲过去,我想大声喊“有贼啊,有贼啊” 。
但都没有来得及做,耗子说赶紧去门卫处,我们两人是抓不住这个贼的。
我们就撒腿往门卫处跑,我们很激动,全身的血都往上涌。
冲到门卫处,两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保安正坐着聊天。我和耗子都气喘吁吁,耗子说,那边有贼,有贼。
保安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哪里哪里?你看仔细了?
千真万确,已经爬到人家家里去了。我补充道。
就在15号楼。耗子说,我带你们去。
两个老保安立即冲进内室去了,原来他们是去找武器的,一个拎了一根警棍,另一个大概找不到警棍,就拎了一把扫帚跑了出来。
但没跑几步,一个年纪大些的保安又想起了什么,回到值班室,摘下电话一连打了两个,第一个是110,第二个打给其他几位保安。这样声势就大了,五个保安,在耗子和我的带领下,像一阵风卷到了15号楼下。
两位保安径直跑进了楼道,另外三位分头守在15号楼101室的三个窗口,以防窃贼跳窗而去。就这样,大家将15号楼101室包围起来了。
又过了几分钟,警车也来了,我们以为警车跑来一定会呜啦呜啦叫一阵,没想到这回却是静悄悄的。静悄悄地两个警察就来到了15号楼101室的门口。这下子保安好像一下子胆大了很多,他们啪啪地打门。
什么回应都没有,房子里静悄悄的。难道窃贼已经逃走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前前后后就几分钟,贼不可能溜得那么快的。贼一定是怕了吧?
保安和警察继续敲门,大声喊,有人在里面吗?赶快开门。
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保安和警察不再喊“有人吗” ,而是“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开门,赶紧开门” 。
耗子也在一旁忙乎,摩拳擦掌声音颤抖地喊道,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一个警察说,去把警车上的撬锁工具拿来。另一个警察就嗵嗵嗵跑下去了。这时候门哗啦一下打开了。
三个保安和警察一拥而入,将一个小青年反手按倒在地板上。耗子和我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就是他,刚才就是这个人翻窗进来的。
这时候,不知从屋里哪个地方突然跑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脸上的皮由于紧张都绷到一块去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快把我儿子放了!
干什么?你们自己最明白。那个警察严正地训斥,并没有松手。
他到底怎么了?赶紧把他放开,有话跟我说。女人镇定下来了。
他翻墙进入别人家里,你说干什么了?保安反问。
什么叫翻墙进入别人家里?这是我家,他是我儿子,我钥匙落家里了。我让我儿子爬窗进来开门。
听了这话,保安和警察面面相觑,都有点蒙了。不过另一位去取撬锁工具的警察却没蒙,他应该是一个破案高手。他说,开什么玩笑,这是你家?这还是我家呢。
这话可把那个女人惹火了,这是我家你们都不相信啊,撞见鬼了。
这时候耗子走过去拉了拉警察的裤子,示意他朝墙上看。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和她的儿子以无比亲昵的姿态在相片里面笑着呢。
警察和保安顿时都成泄气的皮球了。但我看得出来,他们正竭力控制着慢慢泄掉的气,警察还是提高嗓音教训了一通那个女人:“真是奇怪了,这是你家,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你还不来开?你说这话让谁相信你。 ”
到这里,女人也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也觉得愧疚,就将为什么不开门的苦衷说了,也算是给警察和保安一个交代。她说家里欠了一笔债,周末常有债主上门, “你们敲门,我以为又是一群讨债鬼来了呢。就跟儿子一起躲到里屋看电视去了” 。
这就是耗子和我捉到的贼,最后又变成主人家儿子了。保安和警察也都空忙了一阵子。不过还好,他们一直在骂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早点开门,也充分肯定了我们的行为。只是那个年纪最大的保安一路唠叨: “以后一定要看仔细了,一定要看仔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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