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和陆老师

赵老师和陆老师

赵老师和陆老师都是我小学四年级时的班主任。陆老师叫陆春娣。她那时大约刚从师范毕业，胖乎乎的，很不老成的样子，给我们的印象，就是那种软弱可欺的主儿。赵老师的名字叫赵月英，汪校长的爱人。同学们对赵老师都很亲，不过，绝不是因她是校长夫人，我们应该不会那么势利。

赵老师是王昌老师已经调离后教我们的。她给大家的感觉是，当老师天经地义必须是女的。我们喜欢她，而且，男男女女，无一例外。赵老师不像慈母，我们心目中，她无疑是大姐姐。

好景不长，没有任何预兆，那天早上，赵老师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陆老师。

这还了得？

早操课，新来的校长蒋章清宣布新班主任时，全体哗然。

没精打采地早操完，没人带头，没人串联，完全是不约而同，全班同学一致联合行动，向校外跑去。

我们那时肯定不会知道什么叫罢课，我们只知道，我们不要陆春娣，我们要的是我们的赵老师！

一路狂奔，一路高叫：“绿豆芽，绿豆芽！我们不要绿豆芽！”诸暨方言“绿”“陆”同音，有同学发明了这个新名字，很快被我们广泛接受。

我们的想法很简单，汪校长之所以不在了，完全是因为蒋的上台。赵老师之所以走了，完全是因汪校长不当校长了之故。姓蒋的迫害我们敬爱的赵老师，“绿豆芽”是同谋、帮凶。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幸亏当时路上几乎没有任何机动车辆，由着我们这一大帮人由雪耻路经和平路再往环城马路浩浩荡荡进发。

赵老师家在环城马路南侧。旁边有一个很大的道地。我们到了那里，没有人指挥，大多数同学却自觉地排好了队。

有人忍不住，敲开了赵老师家的门。

见到这样的阵势，赵老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等赵老师开口问原因，我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有的女同学开始抽泣。赵老师好半天才闹明白，连声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看着我们这一班人，赵老师无声地流出了眼泪。

“同学们，听我的话，大家回去吧，好不好？”赵老师把身边一个女同学搂在怀里，面对着大家，恳切地说，声音是颤抖的。

“我们不回去。”

“我们不读书了。”

“我们要赵老师一起回去，我们不要‘绿豆芽’！”

……

赵老师不知所措了。我们不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当然是懂了的，赵老师的内心会有多么矛盾。

我们爱她，她何尝不爱我们？

可我们不知道，赵老师只是一名代课教师。事实上，正是因为她的丈夫是校长，她才有可能当了几个月的老师，并与我们结下那段情缘。

正不可开交着，蒋校长带着陆老师等人匆匆赶到。

一下子安静下来，但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背过了身子。

蒋校长他们跟赵老师走到一旁说话去了，我们远远看着，很想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又不敢靠近。

大家相信，蒋校长一定会狠狠地收拾我们，只是，没一个人有害怕的神色，个个高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架势。

谁知道，他们突然一起走了过来。蒋校长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同学们，我们回去吧。”

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死硬得不行的我们，竟然全乖乖地跟着走了。

当然，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心里好是委屈。

赵老师一直跟着我们，把我们送到路口才停住脚步。她朝我们挥挥手，突然，回转身往家里跑去。我们看到的，是赵老师掩面而泣的背影。

回到学校，若无其事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心里着实忐忑不安。不过，担心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无论是蒋校长还是陆老师，都没提及此事，这很让人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叛逃”过。

其实，陆老师也是很好的老师。起码我们大家很快就适应了她，并慢慢喜欢上了她。只不过，我们不可能忘了赵老师。星期天或假日里，我们总结伴去赵老师家玩。常常的，我们会在那里碰上别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