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谢 芳
跟随母亲三十年的大立柜一直是我家的至宝。听说那是父亲母亲结婚的时候找邻家的木匠定做的。里面放着很多刻有我家历史印记的东西。它的柜壁上记着我的生日，父母亲的结婚纪念日期。里面堆满了父亲母亲结婚时的棉被，衣服……
最重要的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那是父亲母亲的结婚照。照片边角的波浪形花纹几乎被磨平。照片上的父亲母亲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像要接受洗礼一样。母亲曾拿着它告诉我那段属于她和父亲的沉默年代的美丽爱情……
母亲的旅程，从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展开，窗外流动的景色总是令她心神荡漾。再小一些的时候，母亲独自走在郊外，常常因为走路而迷失方向，母亲总是在渴望走出去。总是想走出那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边远山村。我知道，一个人血液里的东西，是难以抑制的。那时，母亲每天早上天没亮就上山去拾粪，挑水，劈柴。只为干完这些活能早点去上学。尽管如此卖力，母亲仍然难逃厄运。最终，母亲被“女孩子”的荒唐借口剥夺了上学的权利。母亲一直就这样被命运辜负着，直到遇到了父亲。
父亲母亲是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的。母亲说，那时的父亲穿一身军绿色的衣服，一双黑色的手制布鞋。父亲是个内敛的人，与母亲初次见面时，没有过多的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母亲是性格开朗的人，却在那一刻爱上了呆头呆脑的父亲。爱，仿佛天边的一抹朝霞，带着非凡的美丽色彩，落入彼此的心间，融化成一片花海。
此后便是长达两年的通信。母亲的信中写满了自己的心事：对生活的憧憬，对现实的不满，对未来的希望。父亲成了母亲的倾听者。看到母亲的执著，听到母亲的心声，这样任年华似水，花蕊凋落，时间流淌仍旧不肯让心中信念褪色的执著与坚定。
再见面是夏天，母亲到父亲的家里做客。那个时候，父亲家里穷，父亲有四个兄弟，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吃的很简单，日子也过的很清苦。父亲带母亲去逛自家门前的果园。槐树搭出一条绿荫浓密的走廊，阳光从翠绿的叶间渗透下来。李子、桃、苹果，包括不知名的开黄色小花的树。父亲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母亲看出了父亲的心事，对父亲说：“听着，我不在意你的家境有多不好，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愿意和你一起努力。 ”说完，母亲笑了。她的笑像一株百合，盛开在那个夏天。
那天，父亲托了母亲的手。父亲带着母亲走遍了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绿叶硬朗清脆，花瓣洁白芬芳，浓郁如丝缎。夜色中的河水。夏天午夜的凉风。天空中的星群。沉默年代的美丽爱情，温暖芬芳的记忆。
我想，将父亲母亲的爱情推向顶峰的应该是那次看电影吧。父亲排着队，牵着母亲的手背，买好票，坐在座位上等待电影开演。母亲不经意地看表，却发现原本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父亲送的手表不见了。母亲慌乱之下就往外跑。然后在人群中俯下身子，到处寻找。父亲劝母亲不要再找了。母亲执意不肯听。十二月的寒冬，母亲毫不顾忌地跪在地上，借着电影院门口的灯光，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找。父亲就这样陪着母亲找，他们站在喧嚣里面，任晚风吹拂，把夜晚吹成了安静，把人群吹成了飞鸟，把时光吹成了过往，把过往吹成了回忆。
虽然最终那块父亲送给母亲做定情信物的手表没有找到，母亲也因此难过了好一阵。但那天，母亲却听到了父亲最最浪漫的告白。父亲让母亲闭上眼，然后说：“你现在能想起那块表的模样吗？”母亲重重地点点头。父亲笑了，继续说：“那就行了啊，那块表已经在你的心里了。谁也拿不走的。正如你在我心里一样。 ”我想，那时的他们，幸福一定在蔓延吧。时间就这样荒芜了一切，愿意带着他们，老去……
我不再记得，是你说过还是飞鸟说过，是人类的爱摧毁了这个国度。看到如今的父母，我的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我多么想把祝福和希望放在将融的雪被下，让它们沿着春天的秧苗生长，送给他们满年的丰硕与芬芳。
（作者为宁夏大学人文学院2008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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