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的写实与抒情

质朴的写实与抒情——谈火会亮的小说集《村庄的预言》

余梅霞

火会亮以平易的写实笔调，满怀深情地为我们展示了西海固这片土地上的乡俗风情、人文景观。作者将笔触融入山乡世界，以生于斯长于斯的父老乡情的凡俗人生为主要叙写对象，在凡人琐事中，透视社会和人性更为复杂的层面，在浓郁的乡土气息中显露着作者浓厚的人道主义情怀。读火会亮的小说给人一种厚重的历史沧桑感，一种深沉的命运悲壮感。无论写童年的记忆，还是写社会变革中人的生存境遇、心灵悸动，读者都能深刻地体会到一个有良知、有责任心的知识者用文字的形式抒写其文学生命深处的乡土情结。

“苦难”是乡土文学永不褪色的主题。在火会亮的小说创作中也毫不掩饰地揭示了农民的种种苦难，但作品的蕴藉和精神实质并不在于苦难本身。作者正是透过生存的苦难来探求苦难压制下人的精神价值以及生存尊严。在《端午》 《挂匾》中，我们看到的是乡村民众生活穷困之外的潜伏在乡土人群意识中的愚昧、自私、麻木甚至粗蛮。朴实如“老蔫”之辈不仅承受着物质生活贫乏的压迫，同时也承受着精神道德、生存尊严的挤压。贫穷就是一把双刃刀伤害着苦难中的农民，而金钱同样狰狞可憎，“有钱人家的狗都能上席” ，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在金钱面前消失殆尽。

作者以“哀其不幸”的悲悯情怀审视和思考着乡土伦理道德和保守的国民性，揭示乡土社会存在的问题，将人性的丑恶与卑微展示于读者，将农民生存的艰辛，精神的贫乏真实地呈现。透过严酷的现实传达作者对乡土社会的人文关怀，呼唤人们道德良知的苏醒，渴望美好人性的回归，探求美好合理的人生与和谐的乡土生存状态。在《拍摄花絮及其他》一文中的“金连斗”让人感到活着的高贵与沉重。金连斗在物质上是贫穷的，却始终恪守高贵的人格尊严。他在看护儿子，也在守护穷人至纯至善的生存尊严。如果说前者是作者内心的“失落” ，那么，“金连斗”不正是作者对人的灵魂深处的人格积淀和生存尊严进行深刻挖掘与探索中的“希望”吗？

在作者思想深处蕴藏着西海固历史传统文化的同时也生长着新的价值观念和现代文化。作者以一种现代的胸襟超越自我对乡土的情感、超越乡土的狭窄格局。 《醉社会》 《民间表演》中的“赊货”不仅是一种风俗、一种地域文化的存在，而且已具有“文化符号”的意义。在现代文明与商品意识冲击下的山乡社会发展变化中，“赊货”面临的生存困境昭示着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冲突中民族文化精神的流失。

对乡土文明的批判与反思是火会亮小说的主要精神脉搏。市场经济带给乡土社会现代性的同时也冲击着传统文化，伤害着恪守传统道德精神的心灵。作者通过对社会转型期众生态的描写极力透视乡土社会物质文明与人性道德的隐形冲突。 《唢呐声声》凄凉的民俗故事中饱含着知识分子寻找精神根脉的同时对现代性的哲理思索。 《名声》 《寻找砚台》等作品传递作者对现实的焦虑之情和对人情、人性的叩问之声。亲情与金钱的残酷交锋昭示着一种现实的真相：在金钱面前，人情显得脆弱不堪，在利益的驱使下，人心的自私、冷酷以及人的彻底世俗化都真实显露。

火会亮笔下的乡土世界是作者艺术探求下的本土写真，对乡土人、事的叙写熟稔而富有深情，对农村的生活、农民的心理都有着出色的把握和独特的审视。在对生存境况的切实关注中也融入了作者对个体生命、对人生的深切感悟。 《被遗忘的故事》王十三多舛的命运，凄惨的人生境遇在一个单纯的故事中让人读出更深沉的人生况味； 《罗曼沟》以儿童的视角写在艰难、窘迫的生活中的童真、童趣，在淡淡的悲凄故事中感叹死生无常。

除了乡土题材之外，在小说集《官司》 《传记与影子》 《花被风吹落》中，作者将笔锋从山乡农村转向官场、商场。对社会风气、官场游戏规则、人情世故，风趣、幽默、温情的叙述中不无嘲讽的意味，真实地呈现了缤纷的世相。 《花被风吹落》中社会心态的浮躁与虚伪，成人世界的丑陋和世俗，侵害了孩子的纯洁与无邪。作者从双重角度展示了作品意蕴的广泛性，读后耐人寻味。

作者沿着农民心理变化的轨迹，以深厚的人文关怀，浓重的忧患意识，透视地域历史文化、风俗民情和人的生存状态，挖掘人性和人的深层精神底蕴。他所展示的已不仅仅是一个有着浓郁的地域特色的乡土世界，一个狭隘的主观情绪天地，更是一个广阔的时代情绪空间。

（作者为宁夏大学人文学院2003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