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独木桥
读小学时,就已经读过“赵州桥”。后来有了工作时,借开会或出差的机会,游览过兰州市区黄河上的大铁桥,也登临和目睹过扬州瘦西湖上的二十四桥,还抚摸过巴黎塞纳河上的桥……尤其难以忘却的还是故乡清水河上的独木桥。
记忆里,30年前故乡的清水河,还是一条滔滔向北流入黄河的重要支流。夏天,自然是用不着架桥的,挽起裤腿,趟着河水过河,原本是一种原始的独有的享受。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大河封冻,就是天然的冰桥。踩着冰走,也是另一种惬意的感觉,尤其是滑冰的时候。唯独深秋以后、初冬时节,天将冷未冷,冰将结未结;冬去春来,河冰将消未消之际,的确是需要桥的季节,清水河上便要搭起便桥,以方便过往行人通过。我终生难忘的就是故乡清水河上的独木桥,因为在它身上凝聚着一段特殊的历史。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段特殊的经历。
20世纪60年代初的那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使我的家境发生了变故,一夜之间成了人民的对立面。家产全部被没收,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家”被迁往清水河对岸遥远的另一个村子。从此,清水河就横亘在我的老家与那个村子之间。那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减轻体力劳动的运输工具,尤其在农村,凡是用的东西,几乎全是靠人背肩扛,别说是吃的,就是原来生产队分的柴禾等日用杂物都要靠人力背到新迁入的村子的家。大人们忙于生产队的农活,已经顾不过来这些杂事,当时年方8岁的我,便开始了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但只能背很少,主要是靠两个姐姐背。深秋初冬的季节,趟过河水时已是刺骨的寒冷,只好绕道走那座独木桥了。
俗话说,夏走10里不黑,冬走10里不亮。让人难熬的,就是这冬天走不了几里路天就黑,黄昏转眼即逝,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想法过了独木桥,天再黑也能摸回家去。哪怕有一弯新月,就能照着我们过桥。隆冬月下过桥的情景,永远是难忘的。就这样,我们姐弟多少个晚上伴着朦朦的夜暮,多少个晚上伴着清亮的月光。
那座独木桥,是借着高高的河床,用歪歪扭扭的老柳树相衔接着搭起来的,离河面很高,高处约2米有余,单人走起来都有些怕人,更何况是背着一大捆柴禾,或一大背篼牛马粪;如果再遇上大风的时候,这独木桥啊,真是难过。可如果没有了独木桥,又怎么趟过这清水河啊!那年的深秋和初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幼小的心灵里,我恨过清水河。
谁能料及30年后的今天,清水河的水没有了,河道早已干涸,河床裸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似乎这古训在这里得到了应验。其实,那曾经滔滔的清水河,现在连影子也看不到了。“河东”与“河西”也无从谈起,清水河的独木桥又在哪里呢?只留下了空旷蜿蜒的古河道。而今,回家看望仍守着祖上留下的老宅院里的父母时,我总是踏着那干涸的河道,要寻觅儿时的影子。河道依旧,人事已非,常常生出些沧海桑田的伤感来。当我步入不惑之年后,我又实实在在地思念那清水河,思念清水河春夏秋冬的时序变迁,更思念那河上的独木桥。
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在他的文章里曾写过:“世上所有的大桥小桥都是难忘的。”的确,清水河已干涸了,河上的独木桥也不知早在何年消失了,但我忘不了儿时留下的关于“独木桥”的那段特殊年代里的影子,更忘不了与“独木桥”相伴随的那段情结。
200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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