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库的日子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半天上,斜射的阳光正和它相遇,将本是一泓湛蓝湛蓝的库区折射成一面闪闪发光的明镜。在它的四周,东侧是南北走向的高原;南面是自然形成的坡地;西面则是南北走向的绵延山峦;北面便是千万人数年间修筑起来的东西走向的拦河大堤,真可谓“高峡出平湖”。这,就是镶嵌在高原上的一颗明珠——冬至河水库。
你如果骑着自行车行进在平银公路直接俯视库区的那个最佳方位,举目远眺,库区的大视野景观尽收眼底。山,青隐而蒙眬;水,阔大而明净;堤,高耸而修长。远处的大山映衬着它,近处的农舍和树木点缀着它。乍看,水就在脚下,树就在水库中……这般魅人的倩姿,使我的心绪隐然而动,觉得眼前这银光粼粼的水波里,还倾注着我昨天的汗水;还映衬着他昨天的影子:高高的个头,满脸的胡须,白白的圆帽,还有那悠远的歌声。
13年前,我初中刚刚毕业,就随着修筑水库的大军来到这里。当时,这里是一片空旷而原始的水草湖滩,滩里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泉,较大的水泉都冠有奇妙美丽的名字并附会着神秘的传说。我们的工棚就搭在一个离堤坝不远的土围子里,没有大门,大概是因为要打水库的缘故,主人已经迁走了,只留下空旷的院落。我们住的房子是临时搭起来的简易茅草屋;没有床板或土炕,只铺了一层麦草席地而卧。吃的大都是当时供应的红薯干、玉米面,很少吃到黄米饭或者面条,但士气还是不错。后来,这敞门院里又住进来一户回民,夫妇带俩孩子。住的同样是茅草屋,我们住东墙边,他们一家住西墙边。他们在水库上做杂工,日子自然过得十分清苦,70年代初的生活大概都是这样。但那个男人很能干,60年代曾在一个公社做过团的工作。有这种工作经历的人,与周围的人相处很随和,也很热闹。他的女人是个贤惠妻子,苦也乐观,真可谓是天生的一对。
山里人的“花儿”唱得不错。在那如同人海的筑坝工地上,每到收工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几声“花儿”,粗犷的声音掠过人群,久久回荡在上空,它能给人解疲乏,能给人提精神。他两口子,就是唱“花儿”的能手。他们唱的“花儿”声音圆润,曲调悠扬,能唱出高原上“花儿”文化的内涵和情韵,有唱“花儿”的天赋。我们之间熟悉了,彼此间没有了太多的拘束。每天晚饭后,我们都要听他们夫妇唱“花儿”。有时是独唱,有时是对唱。对唱时的情景,会使人想起电影《刘三姐》里的对歌。高山对平川,花儿对少年……我们鼓掌时,他们的孩子也是边跳边拍着手。听一曲沁人心脾的“花儿”,就如同清水河的溪流浸透了心田,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情深意长。当时,我真不理解他们在那种生存环境里还有什么心思吼着“花儿”,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使他们那样乐观和自信,对人生充满着无限希冀。而今,我理解了,虽然理解得不深。这,就是中国农民特有的憨厚宽阔的胸襟和向往进取的朴实精神。千百年来,正是这种气质和精神,在为子孙后代造福,为人类社会谋利。现在,想起那段修水库的日子,十几个春秋都过去了,但那声、那调仍回荡在耳边。那一首首充满着山野风情的“花儿”,叫人如烟似梦。
眼前景唤出逝去的情。如今,这清澈的冬至河水正按照人们的意愿,流向了百里之外,浇灌着万亩良田,点缀和滋润着这干旱、贫瘠的黄土高原。我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韵味深沉的音调,是那歌声唱走了昔日的贫困,唱绿了原野山川,滋润着多少代人胸中的梦。
198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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