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祖光先生讲课
四月九日,著名剧作家吴祖光先生逝世了。新华社播发了吴先生仙逝的消息。有人在报纸上撰文说:对一位剧作家这样高规格的报道不多见,此举足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我想也是。
看到这个消息,思绪的确凝固了一阵子。接着,20年前聆听先生授课的情景便一幕幕浮现在眼前。1982年暑期,我去北京参加一个写作学习班。现在想起来很难得,当时授课的大都是著名文化人,诸如周振甫、刘少棠、王蒙、朱德熙、韩少功、林非、柯蓝等,吴祖光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20多年过去了,吴先生的音容笑貌、讲课的神态依然清晰:一位中等个头的老人,说一口正宗的京腔;和善的脸庞,花白的头发;讲起课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我对先生记忆太深,是因为他在讲课过程中讲了自己青少年时期经历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讲他如何酷爱戏曲。先生生于北京,从小就对传统戏剧非常喜爱,尤其是京剧的启蒙作用。先生一生写了数十个剧本。他说:我写剧本是真情实感,非常喜欢京剧。他为了看京戏,上高中时曾用近两个学期的每天下午,瞒着父母背上书包到前门外广和楼看戏。买门票的钱,就是父母每天给他的吃零食的钱。他说,旧社会一场戏大概要花去五六个小时,每场有五六个剧目。跑戏楼的日子长了,与戏院里的人也混熟了,可少花钱买一张廉价的票,也可以坐到前排侧面看。到了后来,与演员交朋友,索性就在舞台后面的一处居高临下的地方看,既可看到后台演员化妆的过程,也可以看到演员出场时的程式。演员们临出场时看到他,还要招手示意。每天下午的日子,真是惬意极了。
广和楼戏院,是北京著名的园子,北京老牌科班“富连成”就在这里。近现代史上不少著名表演艺术家都在这个班子里学戏,如梅兰芳、周信芳等。先生说,旧社会有钱人是不把孩子送到戏班子里去的,他自然不在乎这些,干自己愿意干的事。他之所以一生倾心于戏剧事业,可能与他当年喜爱京戏、认定要走的路关系密切。
第二件事,先生出生在书香之家,家学渊源也成就了他的事业。他说:我是从读唐诗开始的,自小就由祖母教我。为了鼓励,读一遍一个铜板,祖母用铜板记着遍数。他背了很多唐诗,打下了坚实的功底。写剧本的音调与读唐诗铿锵的声调有关。孩子天真、活泼与可爱的神情跃然纸上。背大量的唐诗,从中获得了营养,成为他后来戏剧创作的内功之一。他说:“父亲经常严格地教我,要让用最精炼的话记事。”这也从小就养成了他有利于戏剧创作的文字功底。
第三件事,中学时曾写作并在南京一家杂志上发表过第一篇小说。成因是这样的:他的邻居家有一位曾经给慈禧太后做过奶妈的宫女,知道很多当年宫内的事。他没有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经常去那里听老宫女讲有关宫里的故事,后来就按照宫女讲的故事写成了小说。发表后还寄来了9块银元,当时,他觉得钱很多。他承认,这样对写作自然是一种刺激。
以上3个小故事,其实讲透了写作与生活的关系,讲透了兴趣与写作的内在动力。先生的一席演讲,正是应了一句古训: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作为20年前亲聆并受过教益的老师,虽然我没有机会再见过他,但留下的记忆是终生难忘的。人去了,留下的文化产品同样会激励后人。当我看到报纸上报道先生逝去的消息,写下这几行文字,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怀念吧!
200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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