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边上
在中国政府驻贝宁共和国大使馆的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洋。晚上躺在床上,就能听得见无尽的涛声。到科托努的第二天,就想去大西洋边观潮。
去看大西洋的那天,阳光很温柔,随人意,没有岚烟雾气的荫翳。中国政府驻贝宁大使馆馆址虽然就在大西洋边上,但司机木莎还是驾车要送我们过去。接近大西洋边上,是一段细沙路,其实并无路,是一片沙海。车轮陷入沙子里打滑。木莎停下车,在车子的前轮胎处做些动作,据说这“三菱”汽车有前躯动,大约是为了过沙海吧!果然见效。
再往前行,车子已经动不得了。我们跳下车,脱掉鞋袜,光着脚,踩着白细而松软的沙滩,直走向波涛扑面的大西洋边上。我们去的地方,不是供游人踏浪的地方,更不是游泳的浴场,这里没有任何防御设施,一切都是那么原始,只有十几个黑人小伙子在海水里嬉戏。
看大海的胸怀,在我来说已不是第一次。20世纪80年代中的一个夏天曾在青岛20余日,常在东海边上游玩;90年代深秋又在锦州渤海湾上走天桥,观大海潮起潮落。但在大西洋边上的心理感受仍是新奇,地域上,这里是非洲;地理空间上,这是洋,那是海呀!东海、渤海上没有成片而高大的椰子林,海边上没有欧式建筑;环视大西洋边上,热带植物随风涌动,欧洲建筑物参差错落,它们相互映衬,展现的是一幅多元文化并举的魅人的海滨风光图。
在大西洋边上,免不了要留下瞬间的纪念。游泳的黑人见我们照相,便拥过来要参与。这个民族很乐意照相。也好,我和妻子效芬与黑人手拉着手,当大浪排空、卷起千堆雪时,留下了难忘的纪念。这时,浪花淹没了人,人融会到无边无垠的世界里。此刻,你会感到这是一种回归。
黑人们敢于浪击,会游泳。我们只能在大洋边上观望,大浪扑过来时,才能感觉到一种温柔而壮阔的震颤。一波大浪退去后,我在被海水摆平的湿漉漉的沙滩上写上字,勾出画,等下一波大浪卷来时,淹没了一切;待大浪再退去时,刚才留下的一切已被海水修饰得无影无踪,痕迹全被大浪带走,沙滩依旧,涛声依旧;瞬间所刻画的印记似乎都成了过客,成了历史,以此往复无究。这时候,你会深切地感受到人生的渺小,海洋的壮阔,会生出一种沧海无穷尽,人生苦短暂的历史感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坐在大西洋的边上,观望着水天一色的壮阔景象。大西洋的后浪推前浪,没有休止,那有节奏的涛声,有序列的排浪,会使人感悟到历史的循环往复,人类社会的兴盛衰微。眼前不远处有一只小帆船,正在劈风破浪前行,大浪一时把它送上峰巅,瞬间又将它送至谷底,一波波大浪颠簸着小船;可小船却又穿谷破浪般驶向远方。大浪依旧,小船依旧,又使人产生一种无穷无尽的超自然力量,表现了人类的智慧和生存的顽强,蕴含着一种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智慧和动力,人类社会就是这样推进的。
大西洋,一望无际,天水相接。这无穷尽的波涛拍打着没有年月记载的沙岸,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深邃。两年前,妻子效芬寄回她在大西洋边上的照片时,我分外激动。那时候我想,大西洋对于我只能神往而没有缘分一睹它浩渺壮阔的景象。谁料,两年后我也站在了它的身边。现在,我不知道该写下点什么?该留下点什么?我的思绪也如同那只大洋里的小船,被无休止涌动着的激浪推向久远的历史,又拉回到眼前。古人早就感悟过:观海可知人生之短暂,亦可壮人生之胸怀。观大洋而何感?功利与荣辱都被大洋的波涛带走了,留下的便是恬淡而悠远的心境。
该回去了,便想到带点什么,哪怕是一枚贝壳——从非洲的大西洋带回东亚故国,也算是一趟牵动着那份悠远心灵的纪念物。想好了,便开始在退去大浪之后的沙滩上寻觅。急,不可得。这时,与我们照过相的黑人似乎看透我的心思,知道我需要什么似的,便跑回海滩,从自己的兜里拿出早已捡好的数枚贝壳,笑着朝我走来,拣其中最大最好的一枚送给我。我没有过多地推辞就接受了。我知道,这里面又增加了一层思念。
我告别了黑人,告别了波涛依旧的大西洋。
199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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