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外七首）

母亲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外七首）

陈瑜

走过车水马龙，走过芳草萋萋
总有一个声音，默默告诉我
母亲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年少时，我记得
母亲在油灯下，纳鞋底，缝补丁
身影犹似一张等待舒展的弓
那些年的风啊，总那么不懂事
吹裂母亲光洁的脸庞
割疼母亲红肿的眼颊

事隔多载。在半夜里心悸的

还是二十年前走出小村庄时的剪影
母亲没有过多的言语，在略见蹒跚的步
履中
她轻轻说，走出去，别怕
妈妈在哪儿，总会有你的家

穿梭在灯红酒绿中，我依然没有迷失
我很清醒，我很幸运
因为，我并非无根的浮萍
我深深知道，母亲在哪儿
家就在哪儿
即便那里一贫如洗，空徒四壁

桂花开了

桂花开了，金色的小精灵
在城市街道纵横交错
静谧夜色中，圆圆的月亮
是肩上行囊里乡音的胎记
是游荡在田野树梢的乳名

月亮升高了，在老家星空下
满头华发的母亲珍藏着月饼的香甜
墙上黑白相框定格圆席而坐的瞬间
一阵桂花的芬芳，从宋词的华丽中跑出
静静散落在茅檐边。三十多年的时光
一下子被呼唤到眼前

窗外，月色多么醉人
我却转过身，一个叫中秋的节日
已在美酒佳肴之外
被村口老桂树下弓身的守望
被印满童年脚叉的牵挂
悄然淹没

乘着月色飞翔

在梦里，桂花的香气总是潜伏
只有等到月圆的那一天
才会把珍藏已久的牵挂传递开来
与故乡村头的炊烟一唱一和

在这个时节，陶家村
我的乳名仍被白发苍苍的父母念起
被那棵掏过鸟蛋的黄果树记在叶脉
月色中，新鲜糯米制成的月饼
烙成我飘香的籍贯
填满我蹉跎人生最初的履历

暮色之中，月亮开始爬树
千里之外，柴火的光亮透出门缝
我知道，新做的月饼一样烙满
母亲温暖的守候

今夜，我将乘着月色飞翔
带着未改的乡音，穿过飓风寒流
回到金秋芬芳的原野

借雨

这个春季，这个夏季
雨，成了奢侈的名词
它高高在上，躲藏于千里之外
荒草在家乡田地疯长

站在田埂，父亲单薄的身体
佝偻成麦茬一样的高度
紧锁眉头，阡陌纵横的皱纹
和大地的裂缝，一同延伸着
干涸
烈日下，两个男人良久沉默

聪慧的字典，请借我一个雨字
来年一定还你色彩斑斓的词汇
仁慈的苍天，请借我一场透雨
今秋我会供奉遍地黄澄澄的谷穗

久违了，飞雪

久违了，飞雪
在漫天尘霾的时光里
熟悉的场景，同样叫人记忆犹新

中国西南这座小城，每到深冬

总被阴郁心情主宰
千年古渡摇曳的小船，和着艄公号子
表面咿咿呀呀的舒缓，内心渴望
头顶飘满洁白的吉祥
那是春风在关山之外赶来的足音
当远望的风景成为屏障
墙角羞涩的腊梅却在不经意间，敞开
鹅黄色的心窗
站在阳台，静静等待
久违的飞雪
能卸下全身俗不可耐的尘埃

在一朵雪花里遥望春天

越近年关，寒冻加剧
雪花们也抓紧最后的光阴
在六角形的童话里
表情丰富

一朵雪花飘在，公园
腊梅初绽的鹅黄蕊头
一朵雪花落到，郊外农田
长势油绿的麦苗
尖利冷风中，我们看到
黄的淡雅
绿的葱郁
这些植物都在大地上微笑

在一朵雪花里，遥望春天
山茶的蓓蕾是千里之外赶来的信使
贴上红窗花，挂上火灯笼
结满冰凌的街巷也是别致的风景

梦到西厢

喝退斜阳，满地黄花残
赶考的书生在昏鸦声中，仰望
南飞的北雁。蹒跚的步履
踏破望眼欲穿的秋水，整夜无眠

初夏的夜晚，我来到千年前的西厢
断壁颓垣，妩媚的声音已经不再咳嗽

旧梦难圆，月沉水底
大片的野花灿烂地燃烧，只是伊人倩影
飘散在早已没有芬芳的空气中
微弱的星光下，看不清红娘的脸庞
烧香台依旧，无人诉衷肠

湖边的枫叶，还没有红透
却狡黠地阻挡天空坠落的雨点。普救寺
外的白马将军
永远定格在观众席上
潮水般的掌声将谁惊醒？

当我醒来时，才发现
纯净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

面对森林

面对松涛喧哗，曲径幽深
我们言语顿失
当空一轮皓月
映照年轮万千

走出轰鸣刺耳的伐木声
刀斧机具终于深埋于觉醒良知
一丝清幽将你我牵引
斟一壶老酒，月光静谧
投进看林人的小屋
慢慢参悟大地千年不变的容颜

冷峻注视我们
野花默默开成一片

纵有万般思绪，不如这一抹
宁静
合上眼，深深呼吸
让风声缓缓滑过地球绿色的书签

（陈瑜，男，重庆市作协会员，供职于綦江言实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