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读如对故人
岁末是容易令人怀旧的么?
还是夏天的时候吧,国璋说在整理旧信,如杵触钟,嗡然共鸣。他先把我写给他的信理齐了给我,重读旧函,似放了一场演示自己的老电影,当那心路历程曲折处,又沉浸在当时一样的悒郁中。复印之后,题曰“归鸿”,集而藏之。人世因缘,雪泥鸿爪。偶留痕迹,亦足见友谊之难能可贵也。
因国璋兄的触动,也想着将自己的信件确切地说是别人写给我的信整理一下。大概是秋天吧,去西山时上楼去翻翻,原来以为藏着的小橱里竟然没有,问问父亲,在纸箱里找出一些,心里疑惑着不止这些,母亲上来说后,再在窗下的另一只雪碧箱的书底翻见几捆,舒了口气,大概是齐了。只是老鼠已在纸箱里做窠,有几封已被啃了角。心想若非此番抢救性挖掘,再过些时候倒会增添几匹识字知书晓得我肚肠的鼠兄鼠弟了。
尘网劳蛛,两礼品纸袋的信塞在办公橱里,无暇去整。然而为着酬答国璋兄,又须着紧去整出来。在这岁末,在这潇潇的春雨里,在这新年旧岁的门槛上,又打开了过去的门。
私信的消歇,似乎隐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现在的人还会写信么?短讯、短消息、伊妹儿,删除、清空,什么都不留痕迹。过去人要抄点名言警句也得自己去翻寻,现在是连短讯都有代拟得花俏玲珑的,下载、转发,一个手指头!现代人,似乎不屑做那些纸上耕耘的笨活儿了,甚且还要嘲弄了呢。
不是我的,却代表我的,这年头真是这样么?
分理着旧函,思绪是有点乱,当把旧函分人捆扎时,竟发现梦日的有一大叠,真是有些意外。最多的是六槐的,两大刀。其次是老头的,然而九二年以后只有两三封,实际应不止,心想另外还得再寻藏过。
又一日,在雨丝纷纷、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将梦日的信按年月日编排由始至终地看了一遍,对于其才情,反省当年,并未全看出来。当年,一九八九年,伊们忧着毕业即失业,愤着要去找尼姑庵,叹着只好去学缝纫。时至今日,十六七年过去,不知他们又如何着落,倒着实有些挂念。梦日最后一封信开头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意味着我们的友谊之花开始凋谢了。”这友谊之花的枯萎之因,至今不甚明了。当年对沧海感叹过“去也终须去,留也留不住”。而今也只能再怅怅、叹叹了。
愿她们一切都好!
当年的信有些当时并没看明白。
当年的信居然有当时没有看过的。以往说掸尘,现在说大扫除,未扫之前先整理,当在另外一间办公橱上再翻出一包旧信时,发现有一封并不是给我的信,而是阿太给老头的,也未细看,只见称呼曰“头”,就上楼搁在老头的桌上。隔日,老头下楼说,这封信当时没看过,因为在接到这封信之前老头已看到过“太即日”的留言条,想想二十年的友谊受损于一二年的交情为不值,索性不看,眼不见,事不知,心可宁,欲弃之入篓。大概是我说了等过十年廿年或者老了再看的话,就将那信代为存放起来,而我实实在在忘却了这件事。老头说他是一直记着有封信放在我这儿的,只是犹豫着过多久才看呢,以为过去四五年是有了,想不到一九九四年九月廿四日的信到二〇〇五年二月四日才看,居然也在二〇〇五年二月四日看到了。迟么?早么?
旧信重读,有许多好说,有许多说不出来。噫吁戯!
二〇〇五年二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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