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进城（外四首）

母亲进城（外四首）

吴雪艳（延安市）

母亲用一把锁把家留给了大山

大山却没能留住母亲

还有那些乡下的炊烟，云雾，庄稼

都没能留住她

母亲铁了心似的

一脚踏上了开往城市的列车

开始了她繁忙疲惫的城市生活

母亲穿着白色的大褂

走进了一家叫做好再来的饭馆

阴暗狭窄的后厨是她今后的舞台

操持了半辈子家务的母亲

手脚利索 动作娴熟

那些油渍斑驳的碗筷碟盏

在母亲的清洗下明光可鉴

偶尔，人多的时候

母亲会穿堂而过

招呼前来用餐的客人

好像时光回到多年前

在乡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她锅前灶头忙碌着幸福着

而如今

她的丈夫进城了

紧接着大儿子二儿子也进城了

连最小的女儿也在年初和小姐妹进城了

夜深人静时

总算看到了完整的一家人

哪怕只是一眼

这是母亲进城最大的心愿

修鞋的女人们

马路一边，人行道上一溜排开

这群修鞋的女人们陆续出现了

无论春夏与秋冬，严寒与酷暑

她们年复一日，准时准点

她们从容地架起钉鞋机

摆好备用的鞋跟、鞋掌、鞋钉与铁锤

她们摩拳擦掌准备好一切

等待着第一位顾客的光临

偶尔，没吃早饭的

会在这个间隙潦草地解决

有那么两位正交头接耳

絮叨着昨晚淘气儿子的劣迹

其余的则专注自己的营生

用心地在那里缝缝补补

她们在太阳底下用双手劳作着

这是一份卑微的工作

然而

她们高高挺直了自己的脊梁

咔咔，咔咔，咔咔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谁说了句俏皮话

她们同时抬起了头，相视一笑

更多的时候，她们憧憬着

给儿子换个好点的学校

给丈夫买双舒适的高档皮鞋

给自己整件流行的衣裳

再过几年手头宽裕了

买套房子，买辆车

那生活不就圆满了

这群修鞋的女人们

气定神闲地生活在这座城市

热爱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

热爱着每一个日出日落

咔咔，咔咔，咔咔

咚咚，咚咚，咚咚

祖国啊，您听我说……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我们来自天南地北

我们是脚手架上最早看见太阳的人

我们是辽阔工地上把大厦托起的人

工厂车间里我们挥汗苦干

上矿山、下煤田，我们勇往直前

炎炎烈日，我们奋战在祖国的大地上

吃苦受累不算什么

祖国的繁荣昌盛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祖国啊，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

可是您啊

却给了我们很多很多

“四金一险”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返乡车票的集体团购

子女入学的平等对待

廉租房带给我们的无限温暖

这一切都来自于您对我们的深切关怀

祖国啊

让我用布满老茧的手向您致敬

让我用默默无闻的劳作为您歌唱

我们相信

您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繁荣

更加富强、更加辉煌

我的城市兄弟

当你喝下第一杯牛奶的时候，

当你迎着清风走在马路上的时候，

当你坐在整洁的办公室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

啊，我的城市兄弟！

你是否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我是你的农民姐妹啊！

你我一母同胞，

祖国母亲把我们一个送往城市，

一个放在了农村。

如今，祖国母亲一声召唤，

我，回来了。

我的城市兄弟，

你可曾伸出双手真心地欢迎我？

我是你的农民姐妹啊！

我有勤劳的双手，我有健康的体魄，

我不怕吃苦不怕流汗，

我只怕你，我的城市兄弟，

会冷漠地拒我于千里之外。

写给农民工

如同当年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般

一股风似的

你们大批大批涌向城市

离开了土地 离开了老母

抛下妻儿 别了故土

带着泥土的芳香

操着地道的乡音

遍布城市的角角落落

你们筑起了高楼

你们擦亮了城市

你们举起了文明

于是，那些城市人

送你们一个称呼：农民工

政府也曾为你们美化：进城务工者

可谁，又能改变你们卑微的地位

离开了土地

你们怎能——找回当初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