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中的乡村

意象中的乡村

——读刘省平散文集《梦回乡关》

□孙亚军

我和刘省平相识已两年多了。是文学让我们相识，又是文学让我们彼此心灵贴得很近。作为他的读者当中的一个普通的份子，我感到骄傲和自豪；作为他的朋友当中的一个，我感到荣幸和高兴。当年诗仙太白说：“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移”。如今，在和这位扶风朋友的交往当中，我感受到的不仅是豪士移山的气概，更是文士风雅的情怀。

乡土散文是文人抒写心中恋乡情怀的文本，一直受到格外的青睐。省平的散文集《梦回乡关》，就是一本带着一位远乡的游子无尽的思恋的心路之作。他在叙写具象的乡村时，把真实与梦境相结合，给读者心灵震撼的是远去的乡村正在意象之中展现，漂泊的心似乎永远都找不到那停泊栖息的港湾。

作为一位拥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和强烈责任意识的青年作家，刘省平的乡土散文之中运用细腻的笔调，体现的是那悲天悯人的文人情怀。可以说，怜悯之心构成了他散文的基调，这一点在《一个人的中秋》《堂妹慧霞》《故乡的渭河》等文章之中可窥见一斑。在《一个人的中秋》当中，写了一位独在他乡的游子在中秋月圆之夜对家乡的思恋，然而作者并没有用相当的笔墨在叙写个人面对孤独时的凄楚，他将这种思念放射得更为久远——从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人生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迈向理想的王国；然而，回头望去，失去的却永远是那一缕淡淡的乡情。中秋之夜月上枝头，独在异乡品尝着人生孤独，该是怎样的滋味？《堂妹慧霞》则是通过叙写一位多苦多难的堂妹在转瞬即逝的短暂人生当中的凄苦，鞭挞命运的不公。善良而聪明的慧霞，在她人生十五个春秋当中所留给世人的是一曲悲歌绝唱：十五年来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始终在自卑和坚强的忍耐之中度日，家境的穷寒让她过早的认识到人生的艰难，即使是这样，上天好像也从来没有怜悯过她。一朵充满希望的鲜花陡然凋谢，作者的心破碎了，他说：“写完此文，我的双眼已经模糊了，且以此文作为永恒的纪念吧，愿慧霞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息。”因为生没有幸福过，死后又连尸体都无法辨认，甚至不能安葬在集体坟园中，这种悲愤之情只有省平能为天堂之中的慧霞来书写了。其实，在省平《梦回乡关》这部散文集当中，他的很多文章都在传达着一种文人的普世情怀，绝不做无病呻吟的浪漫抒情。

很多作家都在写乡土散文，但真正能称得上好作品的却是屈指可数。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作家都坐在屋子里写文章，要么成群结队走在乡野之间吟风颂月，或者写出来的东西带着一种世俗的歌功颂德。足不出户地过着神仙生活的作家是写不出好的作品来。这一点上刘省平自然走得比别人更为踏实，他不需要做文乞，因为从一开始他对文学就没有抱有任何功利，他的写作就是一种发自于心的自然，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他远离了文化的商业圈，自然就少了那种“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的迁就之词，多的是那种在文章之中所坚守的独立写作的理念和那种对文章艺术境界的追求。我非常欣赏省平的这一点独立写作精神，省平的乡土散文写作，始终站在边缘的角度去理解他意象之中的乡村，鲁迅、赵树理还有沈从文等老一辈作家的乡土散文也给予我们这样的感觉，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带着一种文化人特有的关怀去审视和思考大的社会背景之下，乡村文明的净土还有多少能值得我们去坚守。

文化需要理解、传承。在乡土文化渐渐被现代商业文明所吞噬的今天，文人的乡土情怀能够带给我们的是对远去的故乡的怀念，以及对现代文明的反思。《梦回乡关》这本散文集，从叙事的方式来说，追忆当年然后再发问今天。《乡关何处》一文就是一个明显的特例。记忆中的渭河畔充满着童年的乐趣，记忆当中的父老憨厚朴实，可是真正的放眼看去，熟悉的故乡却让自己感觉那么陌生：“渭水因严重污染而不似从前那样清冽，村落也不再如从前那样宁静，村民也不比从前那样热情，老的更老了，死去的再也见不到了，儿时的伙伴有的已去南方打工，有的已成家立业……”具象当中的故乡甚至让作者感到厌恶。尽管如此，他的梦却一次次地在渭河畔的故乡升起。又如《那山•那水》在时光的轨迹当中寻找昔日生活的影子，一切都成为记忆当中的风铃，今日的却让自己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于是，只能在风铃的回响当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厚重的情感。《老屋》一文在时代的变迁当中诉说着一个家庭在老屋之中的悲欢离合，作者充满真情的笔触让人感到对往日生活的眷恋。《梧桐雨》一文当中那个倚栏而坐手持书本的少年，眼前正是一场突如其至的大雨，无限的忧思随雨而来，这让少年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就是在这梧桐雨中飘逝，在伤逝的心绪之下少年多情地感悟到“滴答、滴答、滴答。这雨，梧桐雨，若时钟在振动，生命便在这一来一往中晃过，从过去到现在；若船只在摆渡，人便在这一往一返间穿梭，从此岸到彼岸……”《父母进城来看我》既是一篇充满亲情的散文，又是一篇折射作者守望乡土情怀的作品。老父亲前后三次进城看儿，所经历的境况都不一样。前两次因为漂泊的生活依然没有着落，父亲的匆匆探望让自己的心格外难受。第三次探望，虽然生活已经好多了，但是父母那种炽热的亲情又让自己难以承受。读省平的散文，有时候你是穿梭在他那文章之中的时光当中，感知岁月的伤痕；有时候在朦胧之中让你的思考在昨天和今天当中徘徊；有时候你能在他那多愁善感的情思当中，和他一起体验生命的渴望与坚守。

《梦回乡关》是一本浓缩了省平心血的散文集。当然，省平不能在陕西时下文坛当中称作为大家手笔，但是时下以“作家”自居的人当中，我敢说省平是最具资格的，这种资格不仅来源于他有数十万字的作品发表，最主要的是他所坚守的文化信仰，那种对文学无欲无求的挚爱。

【孙亚军：笔名同堤书生，生于1980年4月，陕西合阳人，现居西安。系陕西文学创作研究会理事、陕西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民国学人志》《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