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李清照西湖诗

漫说李清照西湖诗

绍兴二年（1132）正月，或更晚，李清照移居杭州，先随弟李迒住，后适夫张汝舟，再后来她和张离异了，又无儿女，遂在外城一清静处买了处小宅孑然独居，身边只有一个小婢，辛苦与艰难可想而知。初，流寓杭州的她并不常居于此，一旦她外出或避走，小婢则代为看宅。

李清照曾住清波门之西南，今唐云艺术馆西北，此址现建有清照亭。有人说，李清照宋时就住在西湖，太惬意了，处处天天丝丝点点些些都与西湖的美和风土发生关联。不过这要看拿什么做参照了，若以“居山水间者为上，村居为次，郊居又次之”（见《长物志》）看，她住在西湖边，位置尚可；但如以宋时西湖区位看，她住的则有点偏远了。

我不信，李清照没有写过一首西湖诗？必然有的。虽好多人对我说，李清照写西湖的作品数量几乎为零，说明李清照与西湖的渊源不深。然而我终是不信，后来我有幸找到了三首李清照写的西湖诗，至少可以证明李清照曾留诗西湖。

一是《金鱼池莲》。仅存诗题。朱敦儒有词《鹊桥仙·和李易安金鱼池莲》：“白鸥欲下，金鱼不去，圆叶低开蕙帐……”不知他是步李清照韵、依她韵，抑或从她韵。金鱼在宋时杭州甚是珍贵，品种极少，能赏处亦少。《湖山便览》载，宋西湖有六和寺，寺后有池，中有金鱼。又，花家山下有卢园，畜养异色鱼类，宁宗时题曰花港观鱼，从此这偏处西湖一隅的私人花园蜚声遐迩。相较之下，李清照的《金鱼池莲》诗大约写的就是六和寺的金鱼池莲——卢园既专供人观鱼，必不会植莲碍眼，今花港景区亦不见有莲；六和寺则不同，大凡寺院都有放生池，池水里多植莲，养金色鱼，以示纯洁净地。换言之，本词原地就在六和寺，可惜今六和寺早废，但六和塔犹在，此地游人不会陌生。

二是《春残》。今存李清照诗只十二首。本诗云：“春残何事苦思乡，病里梳头恨发长。梁燕语多终日在，蔷薇风细一帘香。”写作年代不详，从诗意看，应写在李清照南渡后之杭州小宅。晚岁梳头，又有病在身，孤苦一人，倍感晚景凄凉，无人问津。很长一段时日，无事虽已不再出门，可不出门犹见西湖景：时时燕语呢喃，阵阵蔷薇风细，似无阑珊意。奈何暮春如是，人何以堪？若独以诗言，唯此诗可视作李清照的西湖诗，就现有李清照研究资料看，此诗应写于李清照的清波门小宅。

三是某失题诗。这类失题诗，只剩残句，含义、韵味却浑然一体，“露花倒影柳三变，桂子飘香张九成”（见近人李文绮辑《漱玉集》）。该诗的创作地当亦在西湖。《李清照年谱》载：绍兴二年，李清照四十九岁，春天赴杭州，三月作“露花倒影”联，陆游谓此系清照嘲张九成。柳三变即宋词人柳永，其《破阵子》中有“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句。张九成系宋学者，字子韶，其在上高宗的对策中有“澄江泻练，夜桂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动，两宫得无忧乎”句，可证二人都到过杭州。

另外，还有一个线索：李清照居杭时或曾为南渡女子韩玉父作过不少应景的范诗。韩玉父《题漠口铺诗序》云，“因乱，遂家钱塘，幼时，易安处士教以学诗”，在李清照的教引下，韩玉父后来也成了女诗人并有诗作传世。

李清照西湖诗未能流传的原因，也许是她自认不满意而未手录，也许是她以后的人未及整理使诗稿流散。总之，目前我们能见的、已知的李清照的诗作中，注明写西湖的诗仍然是无。

（原载《方远》总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