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花正旺时

蚕花正旺时

陆云松

水乡的农家五月忙，忙就忙在养蚕上。所以，我们这一带，就有“蓬头赤脚一个月，舒舒服服吃一年”的说法。

不过，养蚕也并不是十拿九稳能赚钱的，收成的好好坏坏，往往是风云莫测。故而蚕种一进门，当家人最担心的，就是今年的蚕花能收几分。于是，便有了“讨蚕花”的风俗。

所谓“讨蚕花”，有两种讨法：一种是去求菩萨；另一种就是大人有意问一问不大懂事的小伢儿，今年的蚕花有几分。小伢儿天真无邪，随口而答，被大人视为“金口”。记得妈妈第一次向我“讨蚕花”，我随口说了个一百分。妈妈告诉我，蚕花顶高廿四分。我改口说廿四分，妈妈高兴极了，抱起我亲了又亲。其实，廿四分的蚕花是不可能的，十二分就算是碰顶了。

养蚕虽多半是室内劳动，但也是够辛苦的。天冷下来，要生火给蚕宝宝取暖；天气闷热，要开窗给蚕宝宝送风。稍有偏差，蚕宝宝就会得病。再说蚕宝宝短短的一生三十来天，只眠四次，其余时间，日日夜夜都要人照料，一步也离不开。

蚕花分数高不高，关键要看这四次眠期好不好。假如头眠、二眠不整齐（有的进入眠期，有的仍在吃桑叶），主人会毫不犹豫地将蚕宝宝全部扔掉，重新买种饲养。因为这时蚕吃掉的桑叶还不多，重新饲养季节还来得及。假若三眠、大眠不整齐，主人的脸马上晴天转阴，因为此时季节已到，扔掉重养来不及，明知蚕花分数不高也只好硬着头皮养下去。当然，如果是养蚕高手，饲养得法，蚕花分数仍有往上跳的可能。

生长正常的蚕宝宝，眠期很是动人，躺着长长的身，昂着高高的头，露出尖尖的嘴，任凭蚕房外鸟语花香，仍是纹丝不动，静静地躺着休息，为日后吐百丈丝积蓄精力。眠期一过，蚕宝宝则是胃口大开，“沙沙沙”整日整夜不停地啃着桑叶。蚕农最喜欢听这种细细的音乐，手脚也忙得格外来劲。

整个蚕期在“还蚕花”中画上句号。“还蚕花”就是茧子卖掉以后，当家人用卖茧的钱去赶一趟与往常不同的集市。假若这位当家人今年养的蚕种蚕花有八九分或者十来分，他无论是走进茶店里，坐到酒桌旁，或是站在小摊边，身前身后总会围上一堆人，问这问那。“还蚕花”，实质上是一次民间自发的养蚕经验交流会。

当然，主人红光满面回家时，也会带回一些好吃好穿的，以奖励忙了一季的家人。但需要花钱最多的，还是添置蚕架、蚕匾之类的蚕具，以求得明年的好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