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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乡愁

时间:2023-02-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余光中《乡愁》在许多大陆人尤其是老一辈人眼中,台湾人和“乡愁”这两个字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莫非眼前这个老板是在1949年前后从大陆到台湾的?父母都有他们的乡愁,然而,少年自己,全部的记忆都是台湾。
何处是乡愁_我在台湾的130天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余光中《乡愁》


在许多大陆人尤其是老一辈人眼中,台湾人和“乡愁”这两个字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在大陆小学语文教材中,无论是哪个版本,都无一例外地收录了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著名诗作《乡愁》,这首诗可以说是很多大陆人对“台湾”的第一印象: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



“双十节”时我一个人去了台北,住在火车站附近一家民宿。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去,可以看见这家民宿不大,只有一层四个小房间,装修也十分简陋。


民宿老板约莫六十岁,衣着朴素,头发有一点花白,但精神矍铄。


他说话有台湾腔,但也不完全是台湾腔,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地方口音。


老板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回答从大陆来的。


“大陆哪里?”老板追问。


“老板没听出我的口音来吗?”我笑着说。到外地上大学之后每当别人问起我的家乡时,我总喜欢让别人猜一猜,看看他们能不能根据我的口音判断出来。


老板说:“广州那边吗?”


我说:“老板真厉害!虽然我的广东话口音很重,但很多台湾人都猜不出来。”我很好奇眼前这个老板怎么一下子就能猜对我的家乡。


老板笑着说:“我家乡也是广东,只不过不是广州而是潮汕。”


我说:“听老板您的口音和一般台湾人有点不一样,难道老板您是在潮汕那边长大的?”


“对呀,在那边出生,后来跟家里人来到台湾。”


莫非眼前这个老板是在1949年前后从大陆到台湾的?


我不禁对老板的身世背景感到好奇。正当我准备向老板追问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我接下来要赶往一个地方参观,再晚就来不及了,于是我问老板我要支付多少房费。


老板说:“本来一个晚上五百,不过大家都是广东的,同乡嘛,这样吧,减一百。”折算成人民币,这个价钱在台北是相当便宜的了。老板话还没说完就领我去房间。他特意挑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给我。


这位其貌不扬的民宿老板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传奇故事?我整天都在想着这位认识还不到一天的老人。


晚上回来我和老板聊了很久。原来他家乡在广东潮州,父亲是一名国民党将官,级别不算高,1949年随国民党政府迁台。


“那一年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就来了台湾。”老板叹了口气说。


“全家都过来了?”我问。


“只有父亲母亲,其他亲戚很多留在那边没过来。”


我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回大陆探亲。他叹息着说:

“好几年前回去过,可惜那时父亲母亲已经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


“还认识家乡那里吗?”


“地方是找着了,只是那里变化很大。”


“对呀,这么多年变化肯定大。找到那些亲戚了吗?”


“那里的人都不认识,有些说是亲戚,其实这么多年没联系也没有多少感情了。”


“没有找到认识的?”


老板神情凝重地说:“战争年代,大家都各处跑,不知道都跑到哪里住下来了。而且说不定很多人当年都没能活下来。”


老板接着说:“当年父亲母亲来到台湾后,一直很想念家乡的亲人,总是想着有一天可以回去。”


“可惜到了1987年,台湾才批准开放老兵回大陆探亲。”我说。


“将近四十年啊,有多少人能熬到那个时候?”


“那应该是一个终生遗憾。”


“对呀,所以前些年我才一个人回大陆去,也算是圆了父亲母亲的心愿。”老板动情地说。说到这里,我从侧旁看见老板的眼睛里泛着一层朦胧的泪光。此时我才留意到老板倚着沙发略微侧身,伴着眼角皱纹的眼睛不再望向我,但也没有望着其他地方,仿佛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老板可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题越来越沉重,便收起凝重的神情,面带微笑地说:


“听我说了这么多陈年旧事,耽误你休息了。”


“没有呀,我也想听。”


“都这么多年的事了,年轻人可能体会不到吧?”


“我来台湾才几个月,也有点想家了,可以想象几十年都不能回家是什么滋味。”


“唉,父亲母亲肯定没想到半辈子都住在竹篱笆。”


我听不懂什么是竹篱笆,便摇了摇头。


“刚来台湾的时候,眷村很简陋,什么也没有,就用竹子做成篱笆当隔墙用。”


“原来如此。”


“几个竹篱笆里,中国哪个地方的人都有,什么地方的口音都听得见。”


“他们肯定没有想过来自大陆五湖四海的人,不在大陆互相认识,反而来到台湾做了邻居。”


“何止邻居,还结婚生子,落地生根了。”


这个晚上,我坐在那里静静听老板诉说那个起源于六十年前的故事,虽然他说话语调平和,所有陈年往事在他口中仿佛都化作一片水波不兴的湖水,但仍让我这个听众感受到平静的湖水面下潜藏着滚滚暗流,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激荡的年代。


我想到无数悲惨坎坷的正史从不留名的小人物,在时代的洪流中默默承受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悲剧。


他们被绑架在时代的轮船上,来到一个从未涉足的岛屿。一方面,他们要尽最大努力在这个陌生的岛屿上求得生存;另一方面,他们日夜盼望,只想早日回家。不难理解那一代人不像今天的人习惯四处迁移,那一代人骨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安土重迁的观念,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轻易离开家乡。而一旦离家,故乡便是心中永远解不开的情结,归家就是最萦绕心头的愿望。


一百五十万人,他们来自大陆各省,但到台湾之后,忽然发现,原来他们都有同一种乡愁,他们的家乡从此都相同,都是同样的写法,那就是大陆。


如果说1949年之前台湾和大陆之间更多是历史和文化层面的联系,那么1949年之后,则多了一种更切身更容易体会的东西紧紧联结着海峡两岸,那就是乡愁。


成长的过程中,父亲常谈起故乡福建,母亲常谈起她的故乡西安。父母都有他们的乡愁,然而,少年自己,全部的记忆都是台湾。


——蒋勋《少年台湾》



年仅二十出头的台中人阿睿曾经到大陆做交换生,他跟我说,当他在甘肃看到黄河的时候,他兴奋地说这是母亲河,而他身边几位台湾同学听到后却疑惑地说母亲河不是台北淡水河吗。


我当时听到这个说法十分吃惊,原来许多台湾人特别是年轻人心中的母亲河是淡水河,而不是黄河。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后来我去查了查才找到部分答案。


从 2000年民进党首次执政开始,“去中国化”运动全面开展。例如,从2003年起,在“国中”、“国小”学生使用的国编教科书中把“首都”标记为台北市;从2004年起,政府官方所印制的地图“中华民国全图”不再加上政府并未实际统治的中国大陆;2007年1月,政府修改历史教科书内容,将中国史和台湾史分开,并把“我国”“本国”“大陆”改称“中国”。


这一系列“去中国化”措施和当今台湾年轻人对中国认同感降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试想,当“中国”的东西越来越少时,人们对其了解就会大大减少,连了解都不够,谈何认同感?只有足够全面地了解,才有可能产生认同。


如果深入剖析原因,“去中国化”措施仅仅是其中一个直接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成长经历的影响。


来台的第一代外省人普遍有着浓郁的“大陆情结”,他们生于大陆,长于大陆,讲的是大陆方言,吃的是大陆地方菜,他们的乡愁是“大陆乡愁”。而第一代外省人的儿女的情况就不一样,他们可能出生在台湾,或者很小的时候来到台湾,对于成长于台湾的他们来说,这里才是他们日夜生活的地方,这里才有他们最长和最深的记忆。对于这些外省人家庭来说,儿女在异乡成长,异乡其实是第二代人的故乡。你可以说他们的老家他们的根是在大陆,但台湾同样是他们的家。第三代、第四代和其他已经好多代人都在台湾生活的人,情况更是如此。对于这群生于台湾长于台湾的人来说,大陆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远方,台湾才是他们新的故乡。


何处是乡愁?和第一代外省人的“大陆乡愁”不同,很多台湾人的乡愁是“台湾乡愁”。第一代人对海峡彼岸日夜思念,到临终的时候仍然希望落叶归根,而第二代、第三代人却悄无声息,走上落地生根的道路。


在两岸经济合作越来越紧密、两岸关系不断好转的情况下,如何赢回台湾人的身份认同感成为大陆下一个需要重点思考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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