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香》序言

《岁月留香》序言

徐中玉

与汉东同志相识有年，原只知他从事教育工作很有成绩。后去报社服务，责任渐重，亦有能名。有次去北京采访，还到我处录下我向张光年、臧克家、姚雪垠等老友致候数语，回来就也听到了这些老友的声音。

电讯科技飞速进步，大大缩短、缩小了人们相见的时空距离，在生活的各方面都开拓出一个新世纪。汉东很快掌握了此类新的工具、现代化的工作方法，包括各种新的观点。这也表现在他近来不断见诸报刊的散文创作。他已发表过不少文字，我读到不多。就我所见，他写的游记、收藏、杂感等散文，是既明快，又娓娓动人的。在这方面，显然他也已进入了一个新境界。一直忙于各种事务管理的工作，必然繁杂，很难兼顾文事，他却不同。这使我想到，从事文学创作，力所能及，多留一点心，注意从忙碌的“世事”“人情”中思考、细察，未始不是有益、不可缺的储备工夫。

古代许多能文之士，试想有哪几个是专业作家？他们的名文，岂不都与“世务”“人情”有极其密切的联系？深居书斋，不问外事，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抑或能写出一些佳作，如要求较高，便绝无仅有。此无他，太脱离实际，太不懂世事、不近人情，每易钻牛角尖，入而不出，狭隘、孤僻、缺乏大气，难以动人。所以成为名家、大家，都历经艰难曲折，大喜大悲，激情满怀，忧患深深，难以为怀，乃写文章。是莫不可有为时，不得不发而出的声音。非醉生梦死之后的谵语，无病而生的呻吟。此固不必尽是剑拔弩张、语惊四座之作，仍期有益于后人，传布一种积极用世的精神。

《红楼梦》中留下一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每感这14个字，足抵洋洋空论千百万言。真正言简意赅，十分精辟。至今我不清楚此联何人所写，非博识思深的人写不出，非精于文事、熟谙艺术甘苦的大家不会写，也不会这样写、而且写得这样出色。我猜想，曹雪芹本人或就是此联的作者，因似只有他才会这样写，才写得如此出色。他就是“洞明”了当时的“世事”，“练达”了当时以及这个贵族大家庭中各色人物的思想感情、性格、脾气，才写出了《红楼梦》的。“洞明”非一般的明白，乃从表层深入底里后具有了穿透性、彻底性的这种悟解。“练达”也非一般的了解，乃经过反复多次的观察体验所得对各色人物思想感情、性格脾气的复杂丰富的通达把握。“达”兼指具有充分表达出各种人情的艺术功力。我一再细想，这“洞”“明”“练”“达”四个人人熟识的单字，在这里蕴含着多么丰富深广的含义，再也想不出可更换哪一个更好、更贴切精当的字了。

汉东现仍忙于世事，多识人情，还能写出如此可读的散文，也可证创作与入世实务，原不相碍，即使一时难以兼顾，久后必能成为自己的一座珍藏宝库。厚积才能薄发，做到精益求精。承邀作序，实无高论，即以这些絮语为赠吧。

2001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