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光景一时新——漫谈钱汉东的《日照香炉》
竹 林
上海田野考古作家钱汉东首先是一位教师,在语文教学方面,已经有了不小的建树。接着他又当记者、编辑,尔后又办起了杂志。他创办的《新读写》一问世,立刻从大批语文教学杂志中脱颖而出,发行突破24万,抢占了同类刊物的制高点。我正惊叹汉东君的能量和潜力时,他竟在繁忙的公务中抽身跨入了考古学界,并且又很快取得了不俗的业绩。他接连出版了《人间瓷话》和《寻访中华名窑》两大部中国古陶瓷研究专著,令同行刮目,更令我这个在文学方格中慢爬者羡慕不已。岂料,他花了11年时间写成的第三部学术专著《日照香炉》又问世了!
我诧异于汉东无论进入哪个领域、干哪一行,总是能得心应手,很快地做出了成绩,而且令人耳目一新。他的这部《日照香炉——中华古瓷香炉文化记忆》(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又是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文化研究领域里,找到了一个前人几乎没有涉猎的领域——中华香炉祭祀文化,填补了中华文化史的一个空白。
祭祀文化,可以说是与人类文明同步的。自人类进化为会思维的高等动物以后,就产生了一个最原始也是最深奥的问题——我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死后又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人类,促使人类不断地思考和追寻。于是,人类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对天地、鬼神和祖宗的敬畏,从而也产生了占卜和祭祀这种追寻和敬畏的表达方式。
中华民族的占卜和祭祀可追溯到新石器时期的伏羲时代,距今大约8000年至10000年,这已经是有考古发掘可证的了。古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占卜从蓍草、龟甲到河图八卦、易经;而祭祀则是从人类自己享用的食物贡献到活着的动物、奴隶等作献祭;而盛献的礼器,也从陶器至玉器、青铜器、瓷器等不断发展着。到了夏朝,除普通百姓祭祖外,国王的祭天地仪式已十分隆重。夏禹铸九鼎的历史传说就已说明问题。夏王武乙硬是与天作对,他用皮革做了个口袋,里面盛了牲口的血,将它高高挂起当作天,然后用箭去射它,称为“革囊射天神”。他的不敬天的叛逆行为遭到了各部落百姓的一致谴责,最后导致了他的统治的灭亡。到了周朝,祭祀的礼器青铜鼎已经成了国器。楚庄王向周王问鼎的大小就成了楚王觊觎周王室权力的代名词。在《诗经·豳风·七月》中,也可见民间已盛行“献羔祭韭”的风俗了。
可以说,从原始部落到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祭祀的仪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隆重、完备了。然而,祭祀时人神怎么沟通呢?也许,古人早就发现了“烟”这种东西。它袅袅升起,直上天际,是可以将人祭天祀神的信息上达天庭或通知神灵的,因此便派生出了燃烧时可以产生烟雾的“香”(它产生烟时还有香气散出,可更显祭祀的庄重和虔诚)。而要燃香,就必须要有燃香的器具,于是香炉便应运而生了。
然而,祭祀时人们用香炉焚香究竟始于什么时候?中国的传统文化研究者却从未给出明确的结论。而这个题目,就被汉东在古陶瓷的研究中抓住了。他从我国古瓷熏炉和香炉的研究入手,结合长期在田野考古时获得的感悟,进行了艰苦的资料搜集与整理、细致的比较与鉴别,终于得出了香炉起源与春秋战国时的熏炉的结论。他认为,当时的熏炉,本来是人们在其中燃香料用来驱邪避恶、醒脑提神,以达到净化居室用的。而香炉,则是在熏炉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而它真正的广泛使用,则是始于佛教开始在我国流行的东汉,而盛行于南北朝。
汉东为了研究香炉文化,搜集了大量的古陶瓷香炉实物。在自己觅得的近300尊古香炉中,精选150尊,逐一进行了年代、造型、纹饰、釉彩、窑口出处等的研究鉴赏,写出了一篇篇引人入胜的美文。他将与这些香炉有关的历史掌故、文化背景、奇闻逸趣用散文的笔法娓娓道来,生动活泼,让读者在获得有关香炉文化的历史知识的同时,也得到了文化艺术的享受。
将研究传统文化的学术专著用生动传神的文学笔法撰写,让读者能够读懂,是汉东治学上的一大创新。上面提到过的他先前写的两部古陶瓷研究专著,都秉承了这种风格。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风光无限,但几千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的研究册集也汗牛充栋。后来者如何从中开辟新天地呢?这就需要治学者有旧地觅新、标新立异的精神了。
其实,无论是科学研究还是学术文化研究,甚至于文学创作,全都不外乎一个“新”字。用当今的网络语言表达,它的关键词就叫“创新”。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南宋的理学家朱熹的一首著名的咏春诗:“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只要从“等闲”中觅到了“新”的光景,万紫千红的局面自然就会呈现在你的面前了。文化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无不如此!
2009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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