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记忆(一)
现在的乡村,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进步,各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衣食住行方面变化最大。这使我时常想起农村以前的记忆。
住的方面,改变是很大的。记得我们家六七十年代下乡时,曾住在酒泉城北的朱家庄。离朱家庄不到一里地分别是杨家屯庄和申家屯庄。解放前到60年代初期的村庄、屯庄在农村大地上比比皆是。过去,凡有钱人家都要打庄子置地,这是富裕与成功的象征。有钱有势殷实的家庭,让风水先生看一块宝地,便在其上打庄子了。打庄子的用料,主要是用水浸泡过的熟土,土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先用木头根据所打庄墙的厚度扎成模板,然后将湿度适中的土放在两模板中间,再用几个人抬着大夯一层一层地夯实。一般大一点屯庄的庄墙,五六十人要干两三年才能把庄墙夯成。我所知道的申家屯庄,是当地大地主的庄园,其庄墙高近三丈,厚有一丈多,换算成公制单位,就是高近9米,厚3米多。在申家屯庄里面,分别修建了西上房,也叫堂屋,是主人住的地方。与西上房两边紧靠的是两间角房,是下人们呆的地方。南、北、东三面厢房,是主人的孩子们住的地方。东南角另有磨坊,北厢房的后面是马厩和长工们住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解放以后,申家的主人被政府镇压,其财产和住房分给了贫雇农。贫协主席,后来是大队长的常姓人家分到了上房。三个分别是王姓、郑姓、李姓的长工分到了南、北、东厢房。而地主的后人,则住进了原来下人住的角房。这也许就是当年贫苦农民翻身得解放、当家作主人的结果吧。
申家屯庄的大门也挺特别,面向正东开。大门用近一尺厚的木头做成,铁皮包边,十分结实。门栓用直径20公分粗的铁棒铸成,紧靠大门上方的庄墙上开了一个直径1米的天窗。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要在大门庄墙上开天窗,后来听老辈人讲,主要是为了防止土匪和盗贼。在盗贼来袭时,既便是大门被撞破,防守人员还可以在庄墙里架锅烧水、烧油,好从天窗上倒下来烫伤袭击者,以保屯庄的安危。在申家屯庄的西面,是一个近十亩大的后花园,到60年代中后期,里面的花木水果还很多。每到梨花、杏花盛开的季节,到处香飘四溢,姹紫嫣红,别有一番田园风光的景色。
可惜的是,在“大跃进”和后来的“文革”中,面对破“四旧”和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的大背景,屯庄的庄墙土都被拆掉垫了圈,后花园的果树都被砍光变成了麦田。现在农村的屯庄都成了残垣断壁,农民居住的房屋被集中到一起的居民点代替了。但是乡村屯庄那种冬暖夏凉、就地取材、处处散发着泥土芬芳、充满厚重文化氛围的情景已永远消逝了,但童年记忆不时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过去乡村的农民在吃的方面,是很环保的。农村大包干之前,由于种植的农作物农药、化肥使用得很少,产量也不高。土地上的肥料主要是以农家肥为主,每个生产队还在城里面承包厕所,用城粪上地,使土壤的有机质含量很高,生产的农作物都是绿色食品。记得小时候分配的口粮不够吃,每家仅有的一点自留地,种一些南瓜、白菜、萝卜、洋芋等。每天都要有一顿稀饭,放少许米,切几块南瓜,放几片蔓菁,一起煮,吃起来特别有味。有时炒点炒面,然后加水和南瓜一起煮,叫南瓜炒面茶,也别有风味。每到春节来临,家家户户都在腊月二十三敬灶神,用香豆面卷成的直径只有七八公分大的圆饼,叫做灶干粮,特别好吃。每家每户还要用柴火把烧锅子的盖子和底座烧热,然后将所做的面点放在烧锅里面,用柴火烧,做出的食品叫“烧壳子”、“锅盔”,吃起来香土气特浓。现在在超市里买的面点,大部分都是用电烤箱烤出来的,没有那种味道了。那时候,每个生产队每年都种十来亩地的西红柿、茄子、辣子、梨瓜、甜瓜、西瓜。梨瓜、甜瓜、西瓜那时种的很少,生产队都用它到城里卖来增加收入,小时候的我很想吃上梨瓜,没办法就千方百计的引开看瓜人,去偷摘梨瓜以饱口福。记忆最深的是,那时候的梨瓜特别香甜,也可能是成熟充分无污染的原因吧,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当初的那种味道了。那时候,一年的口粮,一半是小麦,一半是玉米及其他杂粮。每天必有一顿玉米面馓饭,吃的时候放点辣椒和咸韭菜,也吃得十分惬意。虽然吃得差,但高血压、心脏病等现在流行疾病很少。
我住的乡村周边,分别有丁家坝、边湾农场、清水河。在五六十年代,丁家坝由于上游还没有修北干渠。每年夏秋之际,丁家坝的水很大,我们上学都被水阻隔,生产队还派社员用骡马驮我们小学生过河。河坝两边的水草很旺盛,每年马莲花开的时候很好看。我们家的北面是边湾农场,记得我在十一岁那年,假期还跟着大人到边湾农场放过牛羊。那时的边湾农场到处是小型湖泊、芦苇和绿色的草地,身处其中,像是到了大草原。
小时候我进酒泉城,都要经过丁家坝、清水河和北大河,那时候河水特别大,过河十分不便,有时还能在河里面抓到鱼。两岸的水草十分茂盛,牛羊在草地上谧静地吃草,景色十分宜人。但后来由于以粮为纲、农业学大寨的大背景,那些绿色的草地、河两边的沼泽地都大面积开荒,变成了耕地,生态破坏了,上游来水减少,这一切都不见了。造成了目前酒泉北大河两岸再无湿地的现状。
乡村的记忆很多,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个人阅历的增加,对过去认为赞同的东西,现在有了新的质疑。比如说过去农村的屯庄展现了一种厚重的乡土文化,现在虽然修建了相对漂亮的居民点,它的格调与中华民族几千年农耕文化相比,显得有点不尽协调,多了点表面集中的繁荣,少了点田园风光的景色。再比如,为了节约用水,把三十里的河湾、四十里转湾的古河道修成了水泥衬砌的笔直干渠,虽然节约了用水,但却截断了地下水的渗漏,使地下水位越来越深,下游的生态越来越差,这是否符合自然规律?现代人吃得越来越精细,农产品的产量提高主要靠化学肥料和农药,土地的有机质、腐殖质越来越少,产出的农产品,人们食用了其效果可想而知。
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在破坏着自然,必然最终受到大自然的惩罚。许多事情等到醒悟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其付出的代价就很大了。所以说,尊重自然法则,按经济规律办事,减少一些人为的、行政的自然破坏,应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方向。
乡村的记忆,是原始的,也是自然真切的,那些儿时的记忆,会改变和深化我们今天对一些现象的看法和思考,有时候,古老的、原始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落后的,用历史的、实践的观点去看待发展的东西,才是科学的思维方法。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