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柳如是

众说纷纭柳如是

明末名妓有“秦淮八艳”之说，柳如是便是其中之一。

自古入这一行的，籍贯和真名往往云遮雾罩，柳如是也是如此。据沈虬《河东君记》记载，作者在盛泽见到柳，听口音她是嘉兴人。沈虬是盛泽人，距嘉兴不远，辨识嘉兴口音当不会有误。柳如是往来江南各地，但大病时却是回嘉兴养病的。据此，基本可推断她是嘉兴人。柳的姓名也有点复杂，可以确定的是，她本来姓杨，而名字和号则有：爱、云、朝、朝云、隐、隐雯、是、如是、影怜、美人、河东君、蘼芜君、柳儒士等等。

柳如是漂亮、聪慧。沈虬说她“美丰姿，性狷慧”；顾苓《河东君传》说她“为人短小，结束俏利，性机警，饶胆略”。这两人都是见过她的，所记应该不差。

柳如是经历曲折。据清代钱肇鳌《质直谈耳》记载：柳如是年少时是吴江大官僚周道登家的婢女，主人喜欢她，常把她抱在膝盖上，教她读书写字。主人的一群小老婆都妒忌她，后来发现她和仆人私通，就向主人告发，结果把她卖到了妓院。清初吴江人钮琇在《觚賸·河东君》中记载：盛泽归家院有名妓徐佛（注：嘉兴人），会弹琴，擅长画兰草，四方名士常来相会。柳如是是徐佛的徒弟，但比徐佛漂亮，言谈诗文也超过徐佛。明末清初张潮编的《虞初新志》收录了徐芳所撰《柳夫人小传》，文章说：柳如是在妓院时，名气很大，各地名人“奔走枇杷花下”，想会一会她，但柳却看不起他们。

当时风气，名妓们比较有面子的归宿，是嫁给名士当小妾。柳如是从十五岁结识陈子龙，到二十四岁嫁给钱谦益，这条路走得比较艰辛。她与很多人有过情爱纠葛，如宋征舆、李存我、谢三宾等等。她最中意的是陈子龙，但由于自身性格“倜傥好奇，尤放诞”（顾苓语），以及陈妻不相容，这段姻缘不了了之。明崇祯十三年（1640），在嘉兴南湖边吴昌时的勺园里，柳如是重逢钱谦益，遂结秦晋之好。钱柳爱情故事很多，《觚賸》中的一个传说是：新婚之夜，钱谦益说：“我喜欢你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柳如是笑答：“我也喜欢你头发像我的肌肤白，肌肤像我的头发黑。”六十多岁的钱谦益无疑是真心喜欢才貌出众的柳如是，所以对她极宠；但柳如是却未必，除了仰慕名士的才华，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才是名士吸引名妓的主要原因。

秦淮八艳中，董小宛像个温顺的小媳妇，而柳如是则有点“作”。《质直谈耳》中有如下描述：一个大冷天，宋征舆来找柳如是。柳如是对他说：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跳到河里去等我。情窦初开的宋征舆就真的跳下水去了。柳如是在松江与一帮年轻读书人打得火热，闹出很大动静，曾被松江知府下令驱逐。清方浚师《蕉轩随录》记载：南明建立时，钱谦益出任小朝廷礼部尚书，柳也跟了去。她冠插野鸡毛，打扮成昭君出塞的样子，在南京城里招摇过市。国破家亡之际，这种做派，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不过，明末名妓长期与名士交往，耳濡目染，忠君爱国思想倒是学了不少。钱谦益的学生顾苓写道：清顺治二年（1645）五月，南明覆亡，柳如是劝钱谦益自杀，钱说不想死，柳如是就奋身向池塘里跳，被钱死死拉住。钱谦益是东林党领袖，又是明朝高官，亡国时按理应该殉国，但关键时刻却不如一个女人。名士大节不如名妓，是秦淮八艳与其男友之间比较普遍的现象。明遗民李清的《三垣笔记》记载：钱谦益降清后去了北京，留在南京的柳如是红杏出墙，被钱谦益的儿子告到官府。钱谦益对儿子的做法很气愤，对柳如是则比较宽容，他说：“改朝换代之际，士大夫尚且不能坚守节义，何况是女人呢。”清代顾公夑《消夏闲记》记载：钱谦益降清后不得志，叹道：“让我死了吧！”柳如是骂他：“亡国时不死，现在死不是太晚了吗？”

清康熙三年（1664），钱谦益刚去世，族人就乘机逼讨财产，柳如是悬梁自尽，终年四十六岁。常熟虞山脚下，钱柳两墓至今尚存。

柳如是有不少诗文和书画传世，从其作品可以看出，她确实是个才气过人的奇女子。一个美貌的青楼女子，能诗会画，个性张扬，与众多文人雅士有交往、有恩怨，又身处明亡清兴的动荡时期，自然会留下许多扑朔迷离的传说，招来毁誉参半的议论。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世士人对柳如是的评价趋向宽容和尊重，我想，原因除了柳如是的才气，还有她在大节上的表现。另外，随着社会开放，柳如是不拘礼俗的个性，也更为后人理解和欣赏。对柳如是有兴趣的人，可读一读陈寅恪先生所著《柳如是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