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女阿巧

船家女阿巧

宣鼎所著《夜雨秋灯录》中有一篇《船女奇缘》，记述了嘉兴一个船家女子的爱情故事：

阿巧原本不是船户人家的孩子，她一出生，父母就不想要她，被一个网船上的老妇人要去，说是养大了当童养媳。阿巧十多岁时，出落得楚楚动人，老妇人很痛爱她，不让她干船上撑篙摇橹等重活。阿巧也生性乖巧，很会讨老妇人欢心。几年后，老妇人有了点钱，又买了一条船，让阿巧守着，自己和儿子天天驾着旧船外出谋生。因为儿子大了，老妇人想让儿子和阿巧分开住，他们的船总是停泊在南湖。阿巧的船停泊在东门，东门是人烟稠密的地方。

有个杭州书生，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因为家中遭遇不幸，只得弃学从商，在嘉兴东门开了家小店。每天清晨集市还未开张时，就在小店楼上朗诵诗文。阿巧的船就停在附近，听到读书声，就起来梳洗打扮，日复一日，习以为常。盛夏的一天，小伙子到河边柳树下散步，看见阿巧坐在船舱里绣花，穿着白麻布单衣，肤色雪白，没有化妆，样子非常美，小伙子停下脚步看呆了。阿巧见小伙子盯着她看，脸有点红了，笑着问道：“你就是楼上读书的人吗？”小伙子说：“是啊，一直和你做邻居，却没能前来拜访，今日得见一面，真是三生有幸。”阿巧朝他翻个白眼，嗔道：“这里是你咬文嚼字的地方吗？人来人往，你站在外边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吗？”小伙子一脚跨上船去，将身体隐藏在芦席后面，然后跪下向阿巧求婚。阿巧笑道：“你真会胡思乱想，我是船家童养媳，你难道不知道吗？”小伙子跪着再三哀求，阿巧有点不忍心，伸手想拉他起来，小伙子趁机抱住阿巧，俩人于是搂抱在了一起……

过了几个月，阿巧把小伙子叫到船上，哭着说：“你害惨我了，我怀孕了，怎么办啊？没法活了。”小伙子说：“那就告诉妈妈，如果她同意你嫁给我，她儿子娶媳妇的钱我来出。”阿巧说：“这种话我在她面前怎么说得出口呀，我们还是逃走吧。”小伙子于是在西门外岳王庙附近租了房子让阿巧住，又托人去向老妇人求情，并送上很多礼金。老妇人叹道：“我过去也担心这女孩长得太漂亮，不能当我们船上人家的媳妇。现在既然如此，还能怎么样呢。”于是收下礼金，嘱咐来人转告阿巧：以后就把船家当自己娘家，常回家看看。

这个故事反映出晚清嘉兴社会生活和世态人情。男女私奔，在封建社会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宣鼎之前的文人如果写这种事，一般称之为“淫奔”，并要安排一个可悲的下场，以正“世道人心”。但到了宣鼎所处的时代，国门已被列强的炮舰轰开，西方新思潮涌入，皇帝不再那么神圣，礼教对人的束缚也有所松动，像阿巧这样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胆追求爱情幸福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故事中的老妇人能看得开，作者也能看得开，只作如实描写，并不进行道德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