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的执著坚持者

梦想的执著坚持者

袁俊宏

2009年深秋的一天，看着窗外纷纷飘落的树叶，我想人的一生也就不过如此，每天有无数的人如这落叶一样匆匆走完了一生。同时，还想到了，人的一生结交朋友无数，多数也如这落叶一样，从眼前倏忽一下就飘了过去，不会留下任何记忆。而真正能让人记住的叶片实在太少，那种长留枝头让你不时想看一眼的吸人眼球、勾人遐想的叶子就更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有一个电话打到了手机上。除“王志晓”三个字听了个七分真切，别的一句都没听完整，从那浓重的山西语调中我费了很大劲把来电听了个大概意思：我是山西长治的王志晓，我们曾是一个连队的，我曾给你投过广播稿，你还给我播过几篇，我们曾一起考过军校，我是从《散文》杂志上看到你的名字，从战友李宗林处打听到你的电话，想最近到兰州跟老战友见一面……

电话打了有近半个小时，他讲了近半个小时寻找我的过程，真有点众里寻你千百度的意思。我静静地听了半个小时，在听他“炒豆子”的同时，我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一位名叫王志晓的、山西长治的、跟我曾在一个连队、近三十年相互没有音讯的战友。就像走在冬日的树林，猛一抬头看见还留在枝头被阳光照得金光灿灿的那枚叶子，甚至连叶脉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我确有这样一位印象深刻近三十年未有音讯，一说起名字就立马想起的战友：精壮，脸色黑上加黑加一个挨一个精壮的青春疙瘩，一口山西老陈醋一样浓厚的山西乡野土话，十句九句听不懂，要听懂必须得让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嘣，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拼成一句话去理解。这样久了，他便很少跟人讲话，作为有线兵的他，放线收线，别人跑一趟他跑两趟；爬杆架线，别人爬两次，他就爬四次。每次见他，首先看到的是他露在胶鞋外面的大拇指，随着他的大步流星如两个激烈辩论的舌头。由这两个“舌头”、从鞋中探出头来的大拇指，我记住了这个有线兵中的训练标兵、说话让人颇费听的山西兵、脸黑疙瘩精壮的王志晓。

有一天午饭，刚端起饭碗，听到团里俱乐部礼堂顶上那个高音喇叭大张着嘴、尖着嗓门念到了我的名字，说我训练如何肯动脑子，成绩如何超过了所有老兵。最后说团指挥连王志晓报道。当念我的名字时整个饭堂无论老兵新兵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当说到王志晓的名字时，所有目光又齐刷刷射向在一角落桌边埋头大吃特吃的王志晓。这种目光就是刮目相看的那种，看了我看了王志晓。真正对王志晓刮目相看的其实只有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外表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人还会用纤细的笔写出这么华丽的文章，这是我们那批兵中的第一人，由此，我记住了这个名叫王志晓的山西兵。

后来，团俱乐部广播室要选调广播员，王志晓因为写文章有两下子而出类拔萃成为首选之人，但面试时因为他那让人十分费听的山西话没被选中，而只会涂几笔鸦的我出人意料地被选调到俱乐部当放映员兼广播员。为此事，我觉得很对不起志晓，仿佛是自己抢了他的饭碗。但志晓不以为然，很晓然自己的长短之处，充分发挥自己的优长继续写他的文章，写多少投多少给我。因我心存愧疚，他投多少我就给播多少，连一个字都不改，我觉得在写东西这方面，自己远不如志晓，甚至说还是个门外汉，没资格去改。不到半年时间，志晓通过他的笔、我的嘴、礼堂顶上的高音喇叭名扬全团。

一次，志晓到广播室给我送稿子我问写作的诀窍，他说：写东西是他的一个永远梦想。梦想是美好的，只要你肯付出辛劳，梦想就会变成甜蜜的果实。我知道，志晓为他的梦想付出了不少，所以他的收获是丰硕的，那些果实是香甜的，这让我羡慕不已。

后来，我们一同参加军校考试，不知什么原因，文化课如他的文笔一样不错的志晓，却未实现他的军校梦。从此我们天各一方，我仍然在部队努力、奋斗，他复员后不知在什么地方放飞梦想，近三十年再无联系。在上军校的最初一段时间，我经常会想到志晓，想他哪个梦折断了翅膀，哪个梦之树硕果累累。但有一条我深信不疑，志晓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是一个能将梦想变成现实的人。能将十个梦想中的一个变成现实，就是一个成功的人。

二○一○年五月，当志晓背着砖头一样厚的一摞书稿辗转从山西长治县北峪村到兰州，让我为他的新书写序时，我知道三十年后的志晓还是三十年前那个有梦想的志晓。从他的书稿中，我知道志晓的不易，从部队复员回家后，他长期在乡镇政府工作，后来又当选村长，当村支书，在年过四十后，又考上了国家公务员，到镇政府坐办公室成了公家的人。成为公家的人，是他父母对他的期望，也是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他实现了，为此付出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只能通过读他的文章去体味了。

让我感动的是，近三十年来，他的写作梦并没放弃，而且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并取得了让人惊讶的成果。翻读他的作品，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自从离开部队，志晓仍笔耕不辍，其中有如“杨柳依依”之类的人生感悟之作，但大部分都是各条战线的人物特写。如“虎局长”“大地知他情”“一条腿走出的绿色之路”“只问民间疾苦声”等，每篇文章、每个细节都散发着浓郁的草根味、乡土味，让我这个农民子弟读起来感到十分亲切，如吃着家人的手擀面，喝着山脚下的清泉水，特舒心。在此，我祝贺志晓，并向他致意、喝彩，志晓，你是梦想的执著坚持者，你是我的榜样，我愿向别人夸耀的战友。

东拉西扯，从兰州扯到了山西，从部队扯到了地方，从梦想扯到了现实，不能算是序，充其量是一点零星回忆、杂记，不知志晓是否满意。

2010年6月19日于兰州

（作者系兰州军区政治部大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