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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哈吉,我是哈吉

时间:2023-01-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和母亲历时四十天,在沙特麦加圆满完成了穆斯林最神圣的朝觐功课。母亲成了名副其实的哈吉。经过了朝觐的完美洗礼,母亲成了一名哈吉,我也成了一名哈吉。我陪母亲到遥远的麦加圣地,又将已经是一名哈吉的母亲平安地带回了家……十八岁时母亲与父亲结婚。母亲在四十岁时生养了我,而我却在临近不惑之年的时候,痛下决心陪母亲实现了朝觐的愿望。母亲有部灰蓝色的手机,母亲非常依赖电话。

序:母亲是哈吉,我是哈吉

母亲是哈吉,我是哈吉。

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感激涕零于真主的洪恩,感激至仁至慈的主给了我梦境一般的幸福。这种幸福如针如刺,在我已被世俗麻痹的心上锥出一个个细微的针眼,慢慢渗出的血在心间弥漫、扩散,直到淹没了我的五脏六腑,淹没了我的身体,淹没了我的思想和灵魂。我闭上双眼,那些红的血就在我的眼睛里停留、积聚,然后过滤了红,变成了晶莹的水。我睁开眼睛,一任它们顺着我的脸颊竞相奔流。那,是我的泪水吗?

当飞机从那个长长的黑夜里,从那个被称作“时差”的东西里硬生生把我降落在现实的机场上,我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化蝶,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轻盈美丽,而又单薄无助,即使一刻不停地抖动翅膀,也再不能轻易飞过千山万水,到达天堂的花园!

2009年12月8日上午十点三十分,飞机缓缓降落在中川机场。我搀扶着母亲向机场出口走去,透过候机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穿着红色羽绒服的二姐姐挂满泪珠的笑脸,“姐姐,我们回来了,我把妈妈平安地带回来了,一切都非常顺利。”我极力忍住即将迸出的眼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对姐姐说……

我和母亲历时四十天,在沙特麦加圆满完成了穆斯林最神圣的朝觐功课。母亲期待了几十年的朝觐,终于在她生命的边缘,在她几近耄耋之时实现了。母亲成了名副其实的哈吉。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说:“谁为真主而朝觐,并在朝觐中不做违禁之事,不做恶,则他朝毕回归时,便宛如其母生养他时那样的纯洁无染。”母亲恰如婴儿般洁净的面容,反应敏捷,腿脚灵便,丝毫看不出是已近八旬的老人,也看不到长途旅行之后的疲惫之态,与朝觐前的虚弱几乎判若两人。机场外的广场上,来迎接我们的亲友们紧紧拥抱着我和母亲,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地赞念着,感赞着真主赐予了我们母女平安归来的喜悦,感赞着真主赐予了我们母女双双归来的荣耀。

那一个冬日的上午,天空是那么的晴朗,阳光是那么的和煦,照在身上,暖暖的!

在盛大的迎接哈吉的日子里,一条点缀着许多黑色亮片的黑色纱巾遮住了我的秀发,美丽的流苏随意地搭在黑色长袍上,灰白色的长及脚面的裤管下黑色的高跟鞋时隐时现,我空灵地感觉着自己似乎很优雅的步履,招呼着激动的亲朋好友们。他们说我的面容很干净,说我看起来轻飘飘的。他们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我的背,告诉我,背上的肉都没了,瘦了,瘦了。他们说我是个了不起的女儿,完成了母亲的心愿。

我陪母亲去朝觐,完成了最神圣的主命功课。经过了朝觐的完美洗礼,母亲成了一名哈吉,我也成了一名哈吉。我陪母亲到遥远的麦加圣地,又将已经是一名哈吉的母亲平安地带回了家……

上世纪30年代母亲出生于富庶一方的穆斯林大家族,年轻时的母亲有着如明星王丹凤一般的容貌,娇弱而聪慧,从小被外祖父全家视为掌上明珠,过着大家闺秀的舒适生活,接受着良好的文化教育和信仰熏陶。十八岁时母亲与父亲结婚。父亲身材高大、风度儒雅,拥有更为显赫的军政家族背景。父母的大半生,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此后的各种政治运动。由于特殊的政治成分,新中国成立后的每一场运动中,他们都会被命运抛到风口浪尖,首当其冲成为运动的受害者,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父亲从二十二岁到三十四岁的十二年牢狱生活,被称作冤假错案而平反昭雪后,他们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的父母,对过往种种,只是平静地概括为几个字——真主的定然。

在那些动荡的年月里,信仰是他们唯一不动荡的精神依托。

朝觐,在父母心中是一个永远不可能触及的梦。当他们能够小心翼翼地有所希望的时候,1987年6月7日,五十七岁的父亲在我即将参加高考的前一个月永远地离开了。父亲在监狱里患上严重的肺结核而留下了病根,父亲最终因为肺部疾病归真。那年母亲五十七岁。母亲在每番礼拜中流着泪向真主诉说着,祈祷着、感赞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父母一生养育了六个子女,一个儿子和五个女儿。父母很自豪地宣称,他们拥有五朵金花和一朵银花。母亲七十三岁的时候,三姐姐病逝,刚刚三十六岁。三姐姐去世之后,母亲开始全身心地照顾三姐姐留下的九岁的孩子。身体一向健康灵巧的母亲迅速虚弱,听力和视力每况愈下。子女们尽力照顾母亲的生活,但谁也没有勇气再提及朝觐的事情。朝觐,又成了母亲心中不敢触及的梦,母亲依然在每番礼拜中向真主祈祷着、感赞着。

母亲在四十岁时生养了我,而我却在临近不惑之年的时候,痛下决心陪母亲实现了朝觐的愿望。是机缘巧合,还是定然的幽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近四十年生命中最大的成功和收获。二十多年来在外忙忙碌碌地漂泊着,没有认真去感受母亲一天天变老的苍凉与孤寂,却总是让母亲无尽地牵挂。没有在母亲膝下尽到做女儿的责任,我始终亏欠着母亲。

朝觐回来后母亲还如以前,隔三差五地给我打来长途电话,无论什么时间,早晨、下午或是深夜,母亲电话里总是一样的内容,“哎,你是哪一个呀?我的娃,吃过饭了吗?你们都好吧,好多天没有你的消息了,阿妈看看你们是不是感冒了……”实际上,我和母亲通电话的间隔很少超过两天。母亲的听力越来越差了,有时候,我说的和她听到的完全是两回事。母亲有部灰蓝色的手机,母亲非常依赖电话。听力几乎要完全丧失了,可母亲对电话铃声的敏感程度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不管手机放在哪个房间,也不管家里怎么嘈杂,只要手机铃声一响,母亲就有本能的反应,马上就能意识到来电话了。母亲接听电话的样子我是熟悉的,右手先按下手机的接听键,然后用左手取下右耳朵里的助听器耳机,再把手机紧紧贴在右耳朵上,大声地说“哎,你是哪一个”。母亲的耳朵只适合佩戴胸挂式助听器,所以在取下耳机的同时,助听器会发出一阵蜂鸣声。每次给母亲打电话,听筒里在母亲应答之前先传来的那一阵蜂鸣声总是让我唏嘘不已。我甚至认为,是母亲子女太多,母亲打电话太多,电话的辐射使她的听力越来越差,而母亲对接打电话仍然乐此不疲。

母亲的视力也越来越模糊。朝觐回来一个月后,我回去看母亲,她摸了摸我身上新买的一件紫色毛衣,满意地说:“哎,这件黑色毛衣真好看啊!端庄大方,像个哈吉。”母亲越来越衰老了。感赞真主给了我勇气和决心,实现了母亲的朝觐愿望。如若不然,有一天,到了母亲归真之时,那一幅“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画面,将是何等的凄楚!我转过身去,悄悄擦掉眼泪……

清晨,对着镜子,我将长发缓缓地撩起,轻轻地拧成一股,慢慢地缠绕在一起,最后盘成一个发髻,固定好。将一条黑色的纱巾,郑重其事地包裹在头上,露出面容,然后用一枚银色的别针将纱巾固定在衣服上。我仔细地审视镜子里的自己,那张面容上少了尘埃,多了淡定,少了忧愁,多了知感。主啊!我是孤独的,我是无助的,你光亮了我的心灵,你光亮了我的面容,你赐予了我多么大的恩典啊!当我站在礼拜毯上虔诚赞念“安拉乎艾克拜勒”(真主至大)时,你将困难转为容易!你将忧愁转为喜悦!你确实是临近的,你确实是应答的!

我不是一个宗教狂热主义者,我更愿意是一个理性的穆斯林。我的信仰里没有迷信色彩,但是朝觐后我更加坚信许多的幽玄是存在的,人的躯体最终要归于泥土而灵魂终将要归于造物主。

朝觐归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暗自欢喜。感赞真主,使朝觐成了母亲晚年最幸福的事情。感赞真主,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就成全了我的朝觐功课。感赞真主,赐予了我分秒不离陪伴母亲的四十个日夜,让我拥有了一份如此特殊的生命体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和母亲度过的四十个日日夜夜,在光辉的麦地那城,在神圣的麦加禁地,在真主的天房前,在母亲的身旁,天堂离我是如此的亲近而真切,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女儿啊!

天堂就在母亲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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