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最需关注
访问人:现在上海老年社会提前到来,是“未富先老”,据说上海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接近300万,今后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医疗卫生条件改善,人的寿命越来越长,你对这方面怎么看、怎么做?
柏万青:现在留守老人、空巢老人、独居老人很多,一些老人不参加社区活动,自我封闭,出现心理障碍。我说这么件事,有对老两口,女的55岁刚退休,原本家务两人一起做,很恩爱,退休后心理上一下子适应不了,丈夫认为妻子退休了,自己可以享清福吃现成的;妻子觉得原来丈夫上班那么忙都可以一起做家务,现在退休了反而不做,是不是不爱自己了,或者在外面有了别的“花头”。两人天天吵架,丈夫实在受不了,就提出让妻子到外面另觅新欢,还提出“只要那个男的我看中,我们可以离婚,家里的一切都归你”,夫妻关系出现裂缝,妻子其实是患上了“退休综合征”。我了解情况后便动员她参加街道的社区学校学习,活动环境改变了,人际关系改善了,只两个礼拜,妻子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家庭矛盾就迎刃而解了,老两口关系恢复如常。
不少人认为我做“新老娘舅”,为人家做调解,其实我的本职是搞老年协会。2002年8月5日,我当选为街道老年协会秘书长,对老年协会怎么搞,心里没有底。当年年底,市教委奖励我们社区学校搞得好分配了一个“港澳游”名额,是坐专列,街道就让我去。回来后觉得坐专列组织老年旅游蛮安全,就跟街道领导提出组织老年人游港澳,结果有些干部就骂我,说你吃饱饭没事干,自己玩了就算了,还带老年人出去玩,出了事怎么办?但街道领导很重视让我到下面调查一下,我发现老年人的精神需求大于物质需求,很多年轻人孝敬自己父母,出钱出力都没问题,就是没时间陪同,所以我就着手组织“港澳游”。结果一下子有1 300人报名,第一次组织了一趟专列,去了465名游客。不料去了就出事:因为是团体组团,价格要比我去的2 400元便宜,每人2 000元还加游深圳“世界之窗”,本来香港有一餐饭要自费,结果也免费提供,大家一高兴,一个老太的包被偷了,里面通行证没了,没有通行证既不能去澳门也不能回上海。在香港重新办理通行证需付2 000元,结果老人急哭了我也跟着一起哭。这时有个党员同伴走过来说,柏万青侬哭啥哭,不就是2 000元嘛,每人资助10元不就有了吗!这点我可没想到。当时有十多辆车,这位同伴就到每辆车去说“柏万青哭了,哭得伤心”,然后把事情一一说了,大家听了纷纷捐款,一下子捐了3 666元,这件事情终于圆满解决。后来老人们编了句顺口溜给我:“旅游要跟柏万青,潇洒快乐又开心,价廉物美玩得好,老人孩子都放心。”
访问人:你在从事老年协会工作中,有哪些体验?在沟通老年的人际关系上,从社会、心理角度,您对不同的老年人是如何找准切入点,从而做到交心交底?
柏万青:我搞老年协会有个重要体会,就是自己管自己、自己对自己负责。以前在职时的工作都是上面布置,现在老年协会干的都是下面需要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自己有权决定。所以上面每年叫我写总结,我年年都是这个总结;上面让我写明年打算,我也没有打算,我不知道明年老百姓需要什么。以前工作主要是对上负责,现在可不一样了,要得为老年人负责。举个例子:一次我带腰鼓队到新闸路参加活动,晚上7时30分韩正市长要来,结果到了7时20分听说韩正市长不来新闸路而是要往武定路!其实很简单的事,腰鼓队转身走过去就得了。因为那次活动是经委邀请我们去的,得跟经委办公室主任说一下,谁知主任说不行,要请示、汇报,结果电话又打不通,而那边市长马上就要来,我们腰鼓队是拿了经委每人20元津贴,这钱不好白拿,我当机立断不理他,我们自己走,刚走到武定路敲起来,正好韩正市长来了,可那位主任还在那里打电话,为什么?他是对上负责,我们是对自己负责。
老话讲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再婚是很好的养老形式,双方是感情上互伴,生活上互帮,经济上互助。我讲个真实故事,我们单身沙龙有个七旬男子找了个女的,比他小15岁。这个女的跟前夫离异,过去很苦,现在这男子对她挺好,办完婚事就给了这个女的18万元,说:“我肯定比你死得早,18万元给你养老。”应该说很负责了吧?这女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但她还想“借鸡生蛋”,拿了18万元去炒股,结果套住。不久男的呢,生了癌,很怕这女的离他而去,又给了这女的20万元。这女的却打起了小算盘:我现在究竟救他还是不救,我救他钱花了救不活,这钱不是白花了。我把这事不点名地在单身沙龙聚会上讨论,我真的是含着眼泪讨论的。所有人都发言,从社会责任、家庭责任、情感世界高度,讲的水平都比我高。
访问人:老龄化是当今上海一大社会现象,要引起各界关注。而善待老人、精神赡养,让邻里之间守望相助的民风得以弘扬,是和谐社会的重要基石。
柏万青:确实这样。上海是一座特殊的国际大都市,其历史文化传统原本就很复杂。殖民地文化和本土封建文化的畸形混合,给普通市民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加上市场经济进程中,各种思潮和文化汹涌澎湃,影响广泛。在缺少引导和分辨的情况下,在利益失衡条件下,传统文化中的消极因素死灰复燃,乘虚而入。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诸如重实惠轻亲情、尔虞我诈、过于精明等不良情绪传染开来,成为某些人私心重、某些家庭矛盾多的重要原因。人心不稳,家庭不稳,社会难稳,所以做社区工作,实际是担当“社会心理调节师”的重要角色。
当然,现在年轻人问题也不可小视。我曾专门调研过,发现静安寺街道33幢写字楼里,有2万多名年轻白领,一半以上是单身,“白领结婚难”构成一个社会现象。我再进一步跟踪,发觉很多白领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根本没时间和机会,他们的婚姻问题不解决,父母不安,企业不安,社会也不安,我为此也呼吁一下,希望我们社会、各单位也要把关心自己职工的个人问题纳入议事日程,应当让出一点空间让他们交友、沟通。现在,我们在街道支持下,率先成立了社区白领婚姻服务机构“相约你我交友沙龙”,短短2年多就吸引了2 000多名白领男女相约交往。
访问人:作为上海市人大代表,你发出“一老一少是最弱的,是最需要关注和保护的”呼声,得到社会认同。我们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的工作中,像“老娘舅”、“老年协会”、“单身沙龙”、“志愿者”等等,除了社会阅历、性格直率、实话实说、话锋犀利、晓以情理外,你对人际沟通,有什么自己的箴言?
柏万青:应该用“真言”两字更确切。对从事人际关系沟通,我体会是知识面要广,要从实际、书本方面学。“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也要从他人身上学;还有应变能力要强,现在社会繁杂,很多突发事情始料不及的,这就需要有高超的应变能力,这是书本、学校学不到的,要在实践中锻炼;要有一副“草根脸”,学群众语言,学会与普通老百姓“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疯”,我们来自草根、民间,不要作秀样,一身正气、浩气,让老百姓一下子感到是自己人,掏出心里话讲给你听。我感到我们社会好人还是多的,他们普通、平凡,做不经意、不起眼的点滴小事,但反映人性的善良,人格的高尚,我们要把这种好的东西发扬出来,让居民多多交流起来,让人际关系通畅起来,这就是我们上海的力量,国家的希望,社会的未来。和谐因素多了,我们的生活才会更美好!
注:本文与孙中柱先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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