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残梦忆红儿
李砚鸿,初为无名鼓姬,后成了张宗昌的姨太太,张死后,又成为某阔人之妾。刘云若在《古城残梦忆红儿》(刊于1933年12月7日《大报》)中说他和李砚鸿曾“有过很平常的遇合,发生过微薄的感情”。
《古城残梦忆红儿》一开篇首先写了李砚鸿的境况:去年张宗昌被刺后,“以三千金遣出。”今年北平报上刊有李砚鸿的“不名誉的记载”,李在报上发表“辨正文字,写得楚楚可怜”。最近从报上得知李氏受南京某阔人之聘,“甘心作妾”了。接着说:“许多的悲欢荣辱,只在转瞬间变幻过去,在她自己,或者只觉得经过得意和失意两种境遇。在我们旁观看来,这小妮子的额上,似已和赛金花一样的印着凄哀的史诗了。”
“四年前吧,那一年是我在情场中举行清党运动的纪念年,两个可爱的情人,死了一个,恼了一个,一个可怕的情人,偏她不死不恼,只管纠缠不解,我感觉精神痛苦了。暮春的一天,仰望着天际白云,忽动了海阔天空之念,于是提了个旅行箱,飘然离开天津。……北京到了……就住在东城瀛寰饭店。”四年前,正是刘云若写《春风回梦记》的时候,生活中这“两个可爱的情人”,无疑就是小说中“一殡出双棺”的原型。云若早年诗词有“湘瑟秦箫俱有情”、“莺与燕,空相待”等句,其本事原出于此,而这又是刘云若与李砚鸿“平常的遇合”的“语境”。
刘云若在饭店待了三天,百无聊赖,一日逛到天桥,“忽闻鼓声嘭嘭,发于咫尺,转身一看,才发现了一家鼓书场。……虽然鼓声并不是柔美的好音,然而这鼓声竟敲得那样轻缓无力,暗示是发由女子的玉腕,于是这一理会到女子,才好似被鼓槌打动我的心弦。我低头看时,原来是一个薄嘴唇的北京□□旗式的中年人。”进到书场后,他点了一曲《丑末寅初》,那薄嘴唇就喊道:“李砚红,唱《丑末寅初》。”“她在众鼓姬中,有特别羞异的风度,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具有十足东方□静和柔美两美点的少女。一张瓜子脸儿,白得和身上的雪色绸旗袍,几乎难分深浅。面貌被秀气充满,眉是柳叶形,并没经过摩登化的修饰。眼睛也是一汪水,可惜稍凝滞些,好似不生波的止水。身材长短合度,但因未曾发育,上下的直径相同,没有特凸特凹的曲线。尤其是那一件不可体的旗袍,便有曲线美也要淹没不彰。凭心说来,□不能不算中人以上的姿色,无奈小家碧玉的气氛太重,而且通身上没有熟的显露。这已使她减色不少。更加颈后好带一根落伍的标识——长辫。这种种使我理会她是群姬中一个最不得意的人。”“她在台上唱着,声音是那样细柔而低哑,若不是有管弦相和,几乎像是拉长了声音说话。但在唱的中间,忽而使我惊异,因为她面上竟有表情了,这表情并不是传达曲中之意,而是对于我的动作,□唱着向我注目,约十秒钟,脸上隐隐红起来,眼光把头儿和身体一齐移向左方。看得出是女儿家心灵起了变化,形于外便成为羞涩了。须臾她的身体与眼光,又同移向正面,对我注目再看,脸儿再红,眼光再躲,身体又移向右方。这样连连几次,好像转三面的摇头电扇。最后我把她的眼光再一相遇,忽然忆起在十年前,和一个鼓姬□眼色的故事,无端惭愧起来。……避开她的眼光。”“曲子唱到最末一句了,我再抬起眼皮,向她作个临别的注视。她见我忽而瞧她,声带突而涩了,这一句几乎没唱出来。”
李砚鸿是1931年张宗昌在一次宴会上遇到的一位年方二十的梨花大鼓艺人,当时唤作李艳红,后纳为二十三姨太。李艳红就是《古城残梦忆红儿》中的李砚红,题目中的“红儿”。
《古城残梦忆红儿》开篇有诗云:“花开鬘天万丈愁,樽前谁与说杭州。馀情一火心长爇,车走雷声雨入楼。”当年“微薄的感情”终成万丈的深愁,这多半是因为今日红儿额上已“印着凄哀的史诗”,曾引动馀情的风姿已永不可见。
癸巳初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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