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从枭雄到奸贼的“蜕变”
正如以上分析,曹操墓葬在西陵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后来的“七十二疑冢”之说又是怎么来的呢?恐怕就不为许多人所知了。
曹操于建安二十五年去世,葬于西陵,直到唐代还为世人所知。也曾引发许多诗人为之感慨,写下了许多诗篇来抒发自己的怀古情怀。如前面提到的沈佺期、刘商、李邕,还有王勃、刘长卿、贾至、郭良骥、刘禹锡、李咸用和罗隐等。刘商在其《西陵》诗中写道:“举头君不在,惟见西陵木。”李邕在其《西陵》诗中写道:“西陵望何及,玄管徒在兹。”刘长卿的《邺台怀古三首》中的第二首写道:“半空高栋翔金雀,玉扆穗帷尘漠漠。西陵老树暝色寒,建安残妓春情薄。”刘禹锡的《魏宫词》有:“日映西陵松柏树,下台相顾一相思。”郭良骥在《邺中行》中写道:“年去年来秋更春,魏家园庙已成尘。只今惟有西陵在,无复当年歌舞人。”贾至的《铜雀台》有“日暮铜台静,西陵鸟雀归”的感叹。李咸用在《铜雀台》诗中更有“但见西陵惨月明,女妓无因更相悦”的叹息。罗隐《铜雀台二首》中有“只含当年伴君死,免教憔悴望西陵。”看来,此时的这些人,对于曹操葬于西陵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半点怀疑的。而且这时的人对曹操基本上还是从正面评价的,如唐太宗在《祭魏太祖文》中就是这样称赞魏武帝的:“帝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同乎曩时(指商朝时伊尹辅助殷室,汉时有霍光辅佐汉朝的故事),匡正之功异于往代。管沉溺而不拯,视颠覆而不持,乖狥国之情,有无君之迹,继而三分。”
那么,什么时候人们开始怀疑这一问题,并产生“七十二疑冢”之说呢?
这还要从宋代说起。宋朝建立之初,在完成统一中原和江淮、两广地区以后,统治者的进取心逐渐减弱,开始将重点转移到从内部巩固中央政权的工作上来。鉴于唐朝后期,长期藩镇割据造成的国家混乱,民不聊生的局面,以及各地藩镇将领权力过大,造成政局不稳,政权更替频繁,宋太祖和宋太宗除在军事上采取一些巩固中央政权的措施外,政治上采取了分割相权的手段来根除像秦汉末年出现的权臣凌主的现象,从而强化了皇权。同时,在思想上也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来进行忠君思想的教育,大力提倡“一道德,同风俗”,大兴学校,提倡儒学。如其建立初期,就屡次下令改变旧俗中不符合儒家原则的地方,强调“原人伦者,莫大于权孝慈。正家道者,无先乎敦睦”。为了确立自己的正统地位,加强思想控制,强化这种教育,还出现了用行政官吏来兼任学校先生的办法,进行忠君思想教育。
在这种环境下,东汉遗臣、一直自称汉室正统、与汉室权臣曹操进行不懈斗争的刘备,便成了忠君的正面人物,而一代枭雄曹操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权臣、奸臣的代表。其功绩被任意攻击,其形象被恶意地贬低。这样,一代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在人们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虚伪奸诈、险恶无比的小丑。连曹操的死及陵墓也成了人们攻击他的物证。
正是在此时,“七十二疑冢”的传说开始在社会上流传。如宋代京镗的《疑冢》诗中写道“疑冢多留七十余,谋身自谓永无虞。不知三马同槽梦,曾为儿孙远虑无。”金代的萧冰崖也写有《疑冢》诗一首,诗中是这样写的:“安排死去千年冢,刻画生前一寸心。安得此心如此冢,不叫人识到于今。”王安石对此提出了尖锐批评,为此他也写了《疑冢》诗一首,其中这样写道:“青山如浪入漳洲,铜雀台西八九丘。蝼蚁往还空陇亩,麒麟埋没几春秋。”指责那些谤议曹操的人是往还陇亩上的蝼蚁。
宋代后期,宋金对峙,偏安江左的宋代小朝廷出于政治需要,以蜀汉自居,谩骂金朝为夺权窃国的曹魏。金朝干脆就以曹魏为正统,推崇曹操,每年到陵上祭祀曹操。但因曹操陵在地面上已经难以辨认,于是,金人也就将错就错,以七十二冢为曹操的墓葬祭奠之。并且岁增封土,使其变得愈加高大。关于这件事,北宋末期的罗大经曾作了详细记载,如其在《鹤林玉露》卷十五中记:“漳河上有七十二冢,相传云:‘曹操疑冢也’。北人岁增封之。范石湖奉使过之,有诗云:‘一棺何用冢如林,谁复如公负此心。岁岁蕃酋为封土,世间随事有知音。’”这样,曹操奸臣的色彩更加浓重,七十二疑冢之说也就更加神秘莫测。
到了元代,人们对软弱可欺、惨遭灭亡的宋王朝既同情又怀念,同时对元朝异族统治极度不满,于是借古讽今,更加丑化曹操的形象。这时,曹操由评话艺人口头上的奸臣又演变为戏剧舞台上的奸臣。尤其民间贬曹扬刘的现象极为严重,如元代郝经在其诗《西陵行》的末尾这样写道:“天下英雄只玄德,操等区区真溷鼠。”元末罗贯中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这种迹象已是相当明显。
清代毛宗岗根据陶宗仪的《辍耕录》等数据,在《三国志通俗演义》中加入了“又遗命于彰德府讲武城外,设立疑冢七十二:‘勿令后人知吾葬处,恐为人所发掘故也’”的句子来。从此以后,漳河岸边的北朝墓地也就被传成了曹操的七十二疑冢了,这也成了曹操奸诈的一大证据。
虽然这种传说是错误的,对曹操的评价也是不公允的,但历代以此为题材讽刺曹操的散文中,也不乏绝妙的句子,如宋朝人俞应符有诗写道:
生前欺天绝汉统,死后欺人设疑冢。
人生用智死即休,何有余机到丘垄。
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
直须尽发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藏君尸。
明代诗人徐惟和:
铜台遗令在,玉座主恩非。
旧曲流哀管,余香散舞衣。
繐帷空寂寞,罗绮失光辉。
日日西陵望,君王归不归。
清朝的王渔洋士禛《铜雀台妓》:
气尽英雄亦可怜,却将遗令误婵娟。
已留疑冢欺千古,何处西陵有墓田。
卖履分香计亦穷,九原谁复论英雄。
望陵歌舞朝来歇,已见凌云起洛中。
袁枚子才《铜雀台》:
停车欲访魏王宫,铜雀荒凉片瓦空。
生对河山常感慨,死犹歌舞是英雄。
君王气尽高台酒,儿女春残甲账风。
七十五来神恍惚,西陵可与茂陵同?
殿上归来履几双?三分天下更分香。
一家乐府商声老,八尺灯帷邺水凉。
疑冢尚存兵法意,招魂只用美人妆。
传心曾许诸姬嫁,老去将军话竟忘!
了解了曹操诸多身后之事,还是让我们把镜头拉回考古现场,亲身体验一下考古的奇妙过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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