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石门打开之后
2006年,我们清理出了一座东魏时期的砖室墓,它有一座砖雕仿木结构的门楼式墓门。门楼保存的很好,很有气势,是固岸墓地中唯一一座带有石门结构的墓门。它的不凡气势向我们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这应该是一位生前地位非常高、非常富有的大官僚的墓葬。那么,在他的地宫里又埋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于是,我们怀着极大的热情加紧了清理工作,急于打开地宫,以探究竟。
清理工作首先是从墓道开始的。最先映入我们眼帘的就是它的墓门。墓门建在地下4米深之处,通高2米左右,由门楼和石门两部分组成。细看这座墓门,门楼上部为砖雕垒砌,最上部为房脊,房脊东西两端为鸱尾;屋脊下为单坡房顶,上覆厚重板瓦;房檐下是一排砖雕圆形椽头,下有阑额、普柏枋,再下中间为人字形栱,两边分别为一斗三升栱;其下为一排横砖,其中两块内凹,作为上门额;再下即券形门洞,门洞内为石门。
石门由门额、门框、门扉和门槛等部分组成。其中门额为半圆形,其上线刻出精美的图案:下部从左到右分布有三朵莲花,其中,一朵位于门的中间,左、右两朵下部正对着下面的门框。花心中各有一孔,洞穿前后,里面镶嵌着铁环,用来固定门枢。三莲花之间为忍冬纹组成的波涛汹涌的大海图案,上部左、右对称线刻两只振翅高飞的凤鸟。门额下部直接坐落在门框上,门额与门框之间有榫卯相连。门框上均刻绘着忍冬纹,其雕刻技法为减地刻花,图案精美,线条流畅。门框下部为门槛。两扇门扉的上部门枢直接套在铁环内,下部门枢很短,放置在门槛内侧的凹槽内。二门扉虽然非常厚重,但是开关转动自如。门扉内侧中偏部各有一个铁环,作为开关门的门闩。门扉上用白彩绘画有精美图案,只可惜仅保留了上部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已经漫漶不清。
令人惊奇的是,在门洞的中部,凌空横砌着一个粗大的石梁,其作用目前还无法准确地知道。
我们穿过狭窄幽深的墓道,来到高大的门楼前。弯腰钻过石梁,穿过门洞,来到石门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们伸出颤巍巍的手,准备打开这扇深埋地下、关闭于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门。
石门啊,你沉睡地下千年,你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千百年来,是不是已经有人先于我们来到你的面前,怀着同样激动的心情,瞻仰过你的姿容?你难道已经为他开启过,抑或是拒绝了他的光临?今天,在我们的面前,你显得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高深莫测!
我们小心谨慎,毕恭毕敬,伸出双手,轻启墓门,一个漆黑幽深的空间展现在面前。我轻轻按下手电的开关,一道雪白的亮光射向黑暗深处。放眼望去,室内一片空旷。我的目光随着手电筒的光亮移动,我的心情也随着目光而上下波动。高大的墓壁,穹隆的墓顶,还有……那是什么?一个巨大石块的一角出现在墓室后部的淤泥中。石棺床,第一感觉告诉我。清理,赶快清理!那些早已等候在地面、正迫不及待摩拳擦掌的小伙子们,带上工具,迅速下到墓内。紧张的清理工作随即展开!
一桶一桶的淤泥被传送到了地面,一丝一丝希望在我的心中升腾。我焦急地等待着,希望下面早日传出胜利的欢呼!等待是对期待者的一种心灵考验,长久的等待,更是对期待者心灵的一种煎熬。我来回踱着步,手中一根根掐灭的香烟,也难以消除我心中此刻的焦躁和紧张!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心间。望着身旁民工们忙碌的身影,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焦急了?看着地下还在一桶一桶地传送出的泥土,我怎么能够在此时轻易地浇灭自己心中的梦?等待,等待,再耐心地等待,我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突然,一声惊呼从地下传出。几乎是在同时,我看到了从地下冲出来的考古队员们的身影。惊恐,布满了每个人的脸。
“怎么了,下面发生什么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蛇,一条大蛇。”
“蛇?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宝贝了呢!”我虽然内心很吃惊,心想这里为什么会有蛇呢,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但表面上还是极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用平静的口气安慰他们。
“我们发现一个盗洞,在清理盗洞的时候,在盗洞的底部发现了一条蛇,一条很大的蛇。”其中一位考古队员还心有余悸地述说着。
“没有什么,把它挑出来算了。”说着,我转身向墓道走去。我想这时我应该用自己的行动来打消队员们的惊恐。
在我的心中也确实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因为此时充斥在我心中的念头只有那个新发现的盗洞。我急着要下到墓内看个究竟,如果他们发现的果真是一个盗洞,那么这座墓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接过任成磊递过来的一根探铲,作为防身武器,快步下到墓道底部,打开电筒,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进墓门,向室内张望。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很快我就发现了那个盗洞。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发现蛇的踪影,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看花了眼。身后的信应超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没看花眼,那绝对是一条蛇。”
这时,我倒吸了口凉气,并不敢贸然进去。于是,我站在门外,用手电光在地面仔细搜索。没有,还是没有,重新将地面搜索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发现蛇的一丝踪迹。我知道,它一定是藏在了某一个角落里,由于地面到处是清理的虚土堆,也许它就藏在后面,甚至钻进了这些虚土内。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僵持着?将手电交到身后的信应超手里,我拿起手中的探铲,在墓室内来回地捣动,想通过这种方式把蛇惊出来,人们不是常说“打草惊蛇”吗?
同时,我交代身后的其他人准备好铁锹,一旦蛇冲出来,就将它摁住,千万不要伤了自己。实在不行,就将它打死。
就这样,我们一点一点地搜索着,并缓慢地向内移动,不断扩大搜索范围。墓内未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小了,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
两米,一米,半米,最后集中在了一块墓砖后面。我伸出探铲,将那块墓砖轻轻地挑到一边,发现还是什么也没有。我还是不放心,最后干脆用探铲向那个地方一阵乱戳。
“哪里有什么蛇,你们一定是自己吓自己。”我不满地向跟在身后的信应超说。
“不会吧?我分明是看到了它啊。”这时的他也半信半疑。
“别瞎费劲了,咱们还是看看你们发现的盗洞吧。”我用命令的口气说。
于是,我们来到了盗洞前,仔细进行观察。盗洞确实是存在的,因为我看到,它的底部已经清理出来纸烟盒、手套和一个用于盗取文物的竹签。再仔细观察它的周围,也难怪当初没有被我发现,因为后来的雨水通过盗洞的缝隙进入墓室,将盗洞完全淤积掩盖了。加之当时墓内光线太暗,不仔细近距离观察,是很难发现的。
那么,盗洞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从信应超的手里接过手电,向墓室顶部照去。我想盗墓贼一定是从墓室顶部的某个位置进入的,在那里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不照还好,没想到这一照,竟惊出了我一身冷汗来。我分明看到那条蛇就藏在墓顶的盗洞内!
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情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转身时,他们就一窝蜂的向墓门冲去。当人们发现还有人没跑出来而不得不怯生生地返回到墓室时,我正用手电光定定地照射着头顶的那条蛇,思考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它请出去。
如果用探铲去挑它,受惊的蛇会从上面掉下来,或顺着探铲滑下来。这时,它极有可能掉到我们的脚下,甚至是身上。如果它发动攻击,墓室内用于躲避的空间太小,危险性太大了,这一方法不可取。
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等待它自动爬出墓室,天知道它会不会那样做,更不知道它何时会那样做?也许,它早已把这里看成是自己的家了,永远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爬出墓门,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的家。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敌意的目光,一双对突然闯入自己家园,打扰了自己安静生活的对外来者仇视的目光。这更增加了我对它不会自愿离开的判断。如果是这样,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发掘工作不得不停止。
就这样,我静静地望着它,它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也许,我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够让对方尽早离开这里?
对峙良久,我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一个绝妙的办法闪过脑际,保证让它乖乖地自动离开。
于是,我回头招呼身边的同事,悄悄地退出墓室。
来到地面,我赶紧吩咐队员们准备一些柴草,把它们抱到墓室内,浇上少许水,然后点燃。很快,墓室内便被浓浓的烟雾所充满,辛辣刺鼻的味道呛得我们捂着鼻子从墓道内跑了出来。
这一方法果然奏效。没过几分钟,我们就看到一条两米长的黑青色大蛇从墓门内徐徐地滑出。它可能极不情愿就这样离开自己的家,最初的滑动非常缓慢,还不停地立起前身,挺着脑袋向后张望。然而,当它爬出墓道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快速爬向旁边的庄稼地。其速度之快,大大出乎了我们大家的预料。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这也是我们考古发掘中的一个花絮,给我们枯燥的考古生活平添了一份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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