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的漂泊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饱含爱情的心漂泊在帕米尔高原。
不要问我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
她在哪棵葡萄架下 编织
罂粟花猩红的梦幻
也不知道
她在哪片白桦林里
怀抱冬不拉 在忧郁的歌唱
不要问我为什么
扪胸鞠躬致以虔诚的萨拉姆
那广袤而又陌生的天山南麓
有一位拥着白桦树微笑
的阿娜尔姑丽
卡依贝卡
亚克西蒙塞十
——献诗
美丽的承诺
1991年5月,我应邀参加中外散文诗研究会的嘉峪关年会。
在嘉峪关的雄关宾馆,我与一位来自新疆的诗友阿娜尔姑丽萍聚。
那天,我和《厦门日报》的总编,《南京日报》副刊部主任、我的老师叶庆瑞在交谈,突然,我被一种超人的美丽惊得目瞪口呆,在一幅大的装饰画前,站着一位头扎红纱巾,穿着维吾尔族服装的少女,她那双眼睛又大又黑又亮,闪着迷人的光芒,中间是轮廓清晰、端直,具有希腊般高贵的鼻子。
我的视线渐渐在她圆润的脸上模糊了。
叶老师会心地笑了,我才如梦方醒。
这时,开会的时间到了,我进去后,特意挑了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开始了我的心理准备,趁着服务员过来掺茶,我推了她一下说:“你的茶杯呢?拿来掺水吧!”服务员掺水是依次来,谁也不会漏掉,我为自己多此一举的做法笑了起来。
她笑了笑,递过杯子,微笑,成了我们语言纠缠的开始,有说有笑,直到主席台上点到我的名字为止。
我沉默了一会,在一张纸上写着:“阿娜尔姑丽,今晚请去跳舞。”并画了一个头戴维吾尔小花帽的少女像一个拿花的人。
当我把纸条递给她时,我周围的知情者窃笑起来,
她羞怒地说:“你真坏!”
我推推她说:“真的呀!”
心中开始祈祷真主的保佑,周围的人开始哄笑起来,
我匆匆离开了会场。
在这月白风清的夜晚,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们漫步在白桦林的小道上,我告诉她:我热爱新疆!
于是七天会后,我们一起到敦煌,柳园,最后到了乌鲁木齐。
三天之后,我登上了乌市至成都的列车。
临别时,她拿着一张新买的头巾和一把英吉沙小刀送给我。
站台上,她扪胸鞠躬说:“我的家,在天山南麓,优美的夏牧场上,每年都开满了大片的花……”
我痛苦的脸僵硬地抽动了一下说:“我会来的!”
她双手抚面,向着克尔白(伊斯兰教朝觐的圣地)喃喃请求真主保佑我。
当火车启动时,我也禁不住地双手抚面。
泪水,从我感情的克尔白流出。
她的身影,又重新模糊了一次,好在来日方长。
哦!我又来到了魂牵梦绕的地方
1992年7月24日的早晨,这天的汉旺,仍然找不出与往日不同的地方,只是:我忧心忡忡地登上了汽车。上班的人流纷涌而过,不禁潸然伤心,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与我告别,也没有一个人向我祝福。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就这么走过了,他们不知道我怀揣着即将让整个新疆感动的秘密,为了这美丽的承诺,独自踏上了生死未卜的路。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我于28日凌晨3点(晚点5个半小时)到了乌鲁木齐车站。
这时,我坐在出站口的台阶上,将一块写着:“拜访新疆”的维、汉两种语言的红绸布缝在背包上,并在上面系着写有“《技工教育报》飓中兰热爱新疆”和“阿娜尔姑丽你在哪里”的维、汉两种语言的红绸带。
一切准备好后,我握着她送的英吉沙小刀回忆着过去的情景。
等待天明。
记者小偷朋友
新疆,我爱你!
我在小时候就知道。在中国的版图上有块广袤的地方,那里有无边的美丽。
乌鲁木齐,语意为水草丰美的地方,现在,我站在古驿道上,望着远去的丝绸之路上的商旅们,和我擦肩而过的是参加乌市边贸洽谈会的客人。
在我的心中,交织着远古的繁荣和现在的春天。
我开始行动,先找我在乌市的诗友《新疆日报》的黄毅和劳动厅的郝惠玉。
当我挤上电车时,人们自觉地为我让路,有一个学生样的女孩,打量了一下我奇怪的装束,站起来给我让座。
我走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时,猛然听见相机快门的声音,回头一看,有两个人拿着相机正在拍照,我转身去,他们又抓拍正面,一时间,我很难为情。
这时,举起相机的已不仅是中国人了,两个意大利人和德国人也开始猎奇。
刚才拍照的两个中国人过来,与我做了简短交谈。
他们是某报驻乌市记者站的,另一位是晚报记者。
他们说:这是民族团结的新主题!
与他们分开后,我向劳动厅走去。
在市公安局门口,我问一位干警去劳动厅怎样走,他说:“走吧,我顺路带你去。”
一路上,我说:“乌市的旅馆真不好找,到处都住满了。”
当走到田园酒家时,他让我等一下,便进去了。
这时,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两个小流氓走过来,怪叫着,抓住我的包踢我,差点把眼镜打掉,干警见此,赶紧冲了过来说:“你们要找什么麻烦?”
狠狠地揍了他们几下后,将他们铐了起来,便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交给了治安亭。
走到劳动厅时,他说:“这就是,我让田园酒家给你留了一个床位。”
我感激地说:“谢谢!”
可惜,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我走进劳动厅时,找到了我从来没见过面的朋友郝惠玉大婶和张莓小姐,她们听完我的介绍后,异口同声地说:“你就是飓中兰。”
接着又“呵——”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远方在呼唤
在劳动厅待了一周,其实我的新疆之行的主要目的是报社派我搞一次职业技术教育的调研。
临别那天,我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毫无保留地说给了郝大婶。她是劳动厅教研室主任,全新疆都有她的熟人或是朋友。
她给我写了很多人的地址并开了十四张介绍信说:“你不管走到哪里,如果有困难,离谁最近你就去找谁,他们都会帮助你的。”
8月6日,我去了新疆的喀什,早上七点,《新疆日报》的黄毅偕同夫人前来送行,他说:“日本人(给我取的外号),你要小心,一定要悄悄地溜回小盆地。”他说完,拿出他出版一本诗集《倾心花朵》送给我。
他说:“阿娜尔姑丽找不到,热汗姑丽或古兰丹姆都行。
汽车出发我们道着来日的再见。
我和一位女青年坐在一起。
很长时间,我们一言不发,都同时为窗外的景色而赞叹,又同时为窗外的荒凉而惋惜。
汽车要行驶三天才能到喀什,中午时刻,我们停车吃饭,
我看别人都下去了,她仍没动,就问:“你不吃饭?”
她说:“我不七(吃),有面包。”
我悻悻下车,饭后,我装了一大瓶水,上车时,她正在吃面包和苹果,我将水递给她说:“喝点水吧!”
汽车再次启动,我说:“你是广东人?”她说:“不戏(是),戏(是)—(日)本人。”
“呵呵。”
她告诉我,她叫川初美,是日本大阪的一家电脑公司的职员,在长春读书,暑假出来旅游的,家里弟妹九人,她是老大,父亲死于一次空难。
我突然被她的命运感动了,并感到语言无所适从。
只感到我命运的风景中,日本的樱花和中国的兰草在静静地芬芳。
库尔勒情思
我站在大沙漠的边缘,这让我陡然升起敬意的地方。
我知道,在这里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哪怕是一粒小小的石子,也凝聚着自然的伟力,它们紧紧地拥在一起,与我的视线冲撞着,让我感到束手无策。
它们又固执而又不置可否的姿势忍受着孤独和无奈的煎熬。
我难道仅因无缘见面而大谈失落吗?
在长满骆驼刺和芨芨草的地方。
我重在祈祷,朦胧的许诺。并任意地向着长满白桦林的土地祝福,也不管她是否在那里。
喀什噶尔见闻
汽车早上从阿克苏出发,沿着“丝绸之路”的北道向西行,快到帕米尔高原时,映入眼帘的喀什噶尔像是一颗耀眼的宝石,嵌在大雪山和大戈壁之间,气候宜人,风俗殊异,在千里戈壁的尽头,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地方。
人们常说:没有到过南疆,不算到过新疆,到了南疆,没有到过喀什,也不算到过南疆。
喀什,就是新疆的缩影,其他地方都比不上它那么突出的新疆特色。
喀什噶尔地处“丝路”北道要冲,历代文化经济汇集的地方。
我和川初美在人民饭店住下来,便与喀什地区技校的校长哈什木通了电话,告诉他我的调研之意,希望合作。
晚上,一辆面包车停在人民饭店前,我和川初美早就等在那里,技校办公室王主任说:他前来接我们,在色满大酒店为我接风。
我和川初美一道前往。
在酒店门口,哈什木校长和女儿艾古丽,党委书记买买江和夫人早已等在那里,寒暄过后,我们步入餐厅,那里有一桌典型的新疆佳肴,四盘水果和四个工艺菜,四个凉菜,桌上摆了四瓶伊犁特曲,
哈什木简短地讲了几句,身穿民族服装的服务员开始斟酒。
举杯时,我被镇住了,足有一两五的酒要一干而尽,依次干杯,轮到我,我咬住牙,强行喝了下去,没想到哈什木也要川初美一干而尽,我看看哈什木固执的手势说:“哈什木校长,她不会喝的,我可以替她喝吗?”他说:“请便。”
我又一饮而尽,这时,我深感酒量已足,可服务员又举起要命的瓶子,我赶紧说:“哈什木校长,我可不可以请求换酒。”
他说可以,服务员拿来了新疆白葡萄酒,我知道这酒是38°的,喝多了也不行。
我们开始交谈了,一个多小时的推杯换盏后,慢慢地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似乎听到了他们用维语在交谈什么。
最后,他们将我扶上车,送回人民饭店。
第二天早上醒一时,发现川初美在沙发上躺着,原来,她在这里陪伴了一夜,以防我的不测。
这天,去地区技校座谈,收集了一些资料后做了一些记录便准备告辞。
哈什木听说我是第一次到喀什,还准备玩两天,便调了一辆车叫王主任当向导,开开心心地玩遍了喀什的风景、古迹和名胜。
最后,我和川初美又一起结伴到离乌市最远的城市——和田。
那里,我们受到了和田技校的欢迎,在他们的陪同下参观了中国著名的和田地毯厂,还到和田的乡村收集了两天的民俗。
又经过四天四夜的旅程,我们一同返回乌鲁木齐。
她去了吐鲁番,
我去了克拉玛依。
那天,我们在小餐馆狠狠地吃了一顿,我听到了一句正宗的“沙约娜拉!”
沙约娜拉!川初美!
沙约娜拉!十四天萍聚的日子。
到共产主义的国度去
8月21日,我在乌市新疆石油管理局的协助下,乘车去了克拉玛依。
经过4小时的奔波,我来到了克拉玛依石油技校。
当门岗把我领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他们都因我这不速之客瞪大了眼睛。
我疲惫地笑笑说:“我是四川绵竹《技工教育报》的飓中兰。”
其中一位高个子说:“哦!《技工教育报》我们订阅的有,久仰了。”
一边叫“散会”,一边叫来了一个维吾尔族女老师倒水,并交代食宿。
我说:“我是来搞调研的,请支持。”
他介绍说:“我叫王亚雄,四川泸州人。”
“啊!”我高兴地叫了起来,这时的气氛已不通自融了。
他说:“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你是横穿沙漠过来的呢!”
我笑了笑,我的样子是狼狈了一点,穿着汗渍斑斑的花衣服,头发披肩,风尘仆仆地背着一个大的旅行包。
我问他:“你们学校有几个我们报纸的作者?我想见一下。”
他说:“没问题,就是彭怀邦和王坤双嘛,他们都是我的同学,今天晚上叫他们来。”
不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在他们学校食堂。
前来接风的有三位校长,两位书记和几位科长。
还有几位玉门石油技校的老师。
第二天,吃过午饭后,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一位早已站在那里的人拦着我说:“请问谁是绵竹来的?”
我说“我就是”,他说:“我叫彭怀邦。”
“噢,非常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他笑了笑,便邀请我到他的家里去。
第二天,亚雄书记和王前科长、彭怀邦陪我一起到了百里之外世界著名的魔鬼城。
回来后,彭怀邦得知我明天就要走了,非得在晚上私人饯行。
盛情难却,他的夫人也一再劝说,我只好推掉了学校的饯行晚餐。
一起来饯行的有亚雄、王前和陈坤双。他的夫人炒了很多菜,其中以手抓羊肉和烤羊肉串最佳。
桌上,彭怀邦为我夹了一块鸡,我说:“我要吃鸡头。”
他看了我半天说:“对不起呢?我们这里吃鸡,鸡头鸡爪都扔掉了”。
原来,他们这里的东西非常便宜,活鸡才两元多一公斤。桌上的鲫鱼居然一元二就可买一公斤。
饭后,我准备休息,彭怀邦指着桌上的香烟,葡萄酒,葡萄干说:“你把这些拿去。”
我连忙摆手说:“不行,我背不动。”
他不由分说,用纺织袋全部装了进去,几瓶酒,就够重的了。
第二天,学校派车把我送到市区站,怀邦和陈坤双替我买好去独山子的票。
我又陷入离情之中。
在父亲下放的地方
到了独山子,作短暂停留后又到了奎屯,又从奎屯到了石河子市。
石河子,我百感交集的地方,1957年,父亲被打成“右派”,就下放在石河子建设兵团。
我找到了石河子地区技校,党委书记陈亚民是我们报纸的作者。
在这里我同样受到较高的礼遇,晚饭时,我的朋友《石河子报》在牟国志夫妇也被陈书记邀来了,一同就餐的还有杨牧的朋友,诗人范尼山,友情在谈笑之中,我忘记了旅途的疲劳。
第二天,学校派车在范尼山和牟国志的陪同下,到了总理公园,参观了江泽民视察石河子题的词碑。
在总理纪念碑前,我想起了总理在这里说的一句著名的话: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
成千上万的待“改造”的资本家的子女和家系右派的子女在这里接受再教育,红五类的子女更是奋力地战天斗地。
当我站在军垦第一犁的雕塑前,我想:拍张照片吧!
这里有父亲的影子。
晚上,牟国志为我设家宴饯行,范尼山送我四幅独具新疆特色的装饰画。
第二天,向前来送行的各位朋友——道别后,又到了昌吉目族自治州,去崔缝春等几位朋友那里转了一圈。
告别新疆
8月30日,我到了劳动厅,向徐有珠处长和郝主任、张莓等告别。
新疆之行,几度欢乐几度愁,愁的是,另一个目标彻底没有实现。
他们给我买了返程票,可惜只能到兰州,还得转车。
我向几位未能面晤的朋友发出了电报,告知他们我乘9月2号的112次车返川了。
当车到哈密时,我听到有人通过车上的广播寻呼我,让我到站台上去。
原来,哈密技校的叶密和他的女友专程赶来了。
我们见了十分钟面,他送给我两个哈密瓜。
车到玉门时,我不自觉地伸出头,这一看,看到一个女孩用报纸写着我的名字举在手里。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她叫项军,我们是仅一面之交,却通信数年的朋友。
我赶紧下车,走到她面前,她看到我扔掉报纸,片刻,我们无话可说了,短暂地沉默后,我说,“我在新疆待了一个月。”
她说:“帮我把瓜拿上车。”
我顺从地提起,向我坐的车厢走去。
这里只停了三分钟:她说:“我希望你有个家。”这时,她已言不由衷了。
我握着她的手说:“问你父母好,希望你旅行结婚到我那里来。”
列车员提醒我上车,我又扑在窗口,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她说:“我家里有电话了,你回去了打电话来。”
列车渐行渐远,命中注定的只有三分钟。我看到,站台上没有了别的人。
车到兰州时,朋友来接站,并订好四川的车票。
停留了一天,我又回到了四川,结束了浪漫的旅程。
但是,我还会再去。
注:这篇文章收入此书,有诸多不当,但是,它记录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种状态,是生命中的转型期中,决定了我生命走向的一次精神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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