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痕》

《岁月之痕》

◎作者：鹏风有信

(一)干枯的河

干枯，是生命的一种形态。河，无言，无语。

我从河边经过，河里高温的石头灼伤我赤裸的脚。我知道那是河焦灼的眼神。

噬心的记忆从心头浮上来，如一尾水蛇游过平静的水域，游进我的思想里。我伸手抓住了蛇的尾巴，它的头从我的身体里探出来。

河啊！或白，或黑，或绛色的石头布满了我的心里，几茎枯草在石头间摇曳。几处浅滩倒影着俯头喝水的水鸟。

河啊！你是干渴了还是你流干了眼泪？

一首困乏的山歌从河那边飘来。很细很轻，发白的嗓音在轻泣。

几片锈结着黑色苔藓的陶片散落在石滩上，像几枚霉变了的黑葡萄，又像散落的几句对河的黑色幽默。

河啊！你是干渴了还是你流干了眼泪？

如纯朴美丽的小姑娘脸上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干枯了，我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一只水鸟，“嗖”地从河里飞起，飞离干枯的河，头也不回。

一片飘落的叶，轻轻地落在石头上。渗出的泪水滴在石头上。叶子啊！你是哭了么？你是用泪水滋润干枯的河么？

跨过时间的河，我的翅影与你一起枯死。河无言，我亦无言。

辽远渐逝的鸟迹，模糊了河的一切。

云未起，河早已心碎了。岁月吹过，河却浮不起一片春的花瓣。

(二)我居住过的茅屋

我来之前，这间茅屋空空的，我带来了一叠叠白纸。我走之时，这间茅屋也是空空的，桌子上一堆堆诗歌，我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诗歌在哭泣。

我摔门而去，弃一扇破旧的门。

十年后，我又回到了这间空空的茅屋。

径隐，草枯，篱散，院芜。

在江湖中行走了十年，在噩梦里痛苦了十年。繁嚣的岁月把我赶回了这空空的茅屋。

走过曾经漫步过的那条小路，枯草和我的膝盖作揖；抚着曾经依凭的那些竹栏，斑驳的腐枝一脸老态；曾经铺满诗歌的那张桌子，如今繁尘累累。

空空的茅屋，空空地乞立，空空地守候，空空地死寂于季节的轮回。

空空的我一如空空的茅屋。苦撑着一种苍翠的念想。记忆的底片，岁月永远冲洗着。

风来，雨往。带着尘世间的繁嚣，我不敢惊醒这沉睡的茅屋。手执一把枯草远去，痴守一个曾经的心愿。

春雷一声。

空空的茅屋终于轰然坍塌，空空一片瘠薄。

蜇居于空空茅屋的回忆也瞬间青翠起来。

(三)墙角上的瘦草

岁月漫过墙角，浸泡着那棵瘦草。

几只蜘蛛在瘦草上来回爬行，抽出蛛丝裹困瘦草。墙角上的苔藓一直延伸至尽头。苔藓笑它，蜘蛛笑它，瘦草也在苦笑。

我从墙头边走过，一路留下脚印，脚碰到瘦草，蜘蛛惊跑。

岁月悠悠，往事褪色。瘦草不语，墙角无声。

瘦草啊！你是哪位女子月下遗落的信物，竟然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长一生的无奈。后来瘦草开了花，花很像玫瑰。

一阵暴风雨刮过，瘦草依然乞立，岁月打不湿它的思想。

天依旧萦萦地蓝着，苔藓依然郁郁地绿着，瘦草笑弯了腰。

一片落叶坠地的脆响，久久不散。经年沉寂的瘦草赫然地葱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