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中的经济名词释义

《子夜》中的经济名词释义

《子夜》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冒险家的乐园”——大上海也早已刷新了它的面貌。当代青年，对于旧中国“工业的金融的上海”的社会生活已很难理解了，所以在读《子夜》这部巨著时，将会碰见一些具体困难，如弄不清一些经济术语和经济现象等。在此，我们将《子夜》中的一些经济名词试行解释如下，以供阅读时参考。

（一）标金（《茅盾文集》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32页，以下只写页码。）

为上海通行之金块，每块重量为十两五十两不等，每千两含纯金标准为九百七十八两。由于黄金的价格受国际市场的影响，波动很大，所以黄金也成为当时市场上投机的热门。杜竹斋与吴荪甫合伙做公债以前，就是一直做标金投机的。

（二）大条金银（32页）

是旧中国从外国输入的条银的总称，因作长块砖形，故称“大条银”或“大条”。从英国输入的称“伦敦大条”，重量在980～1，190盎司之间，成色为998‰；从美国输入的称“纽约大条”，标准成色为999‰。大条不在市面上流通，主要用以铸造宝银、银币，银行钱庄用作库存或拆借款项时的抵押品，也成了当时市场投机的对象。

（三）公债（40页）、公债套利（297页）

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以后，即以发行公债作为进行反革命内战的军费来源，名目繁多，数额巨大，单从1927年到1931年五年中就发行了十亿五千八百万元，较北洋军阀16年内所发行的公债增加了一倍（千家驹：《旧中国公债史资料》）至1935年实行法币政策，规定“白银国有”以后，才不再发行公债，而只滥发纸币了。

这种公债不直接发到个人手里，而是由政府以远低于票面的价格发给银行，使承购银行有厚利可图。一般以对折到六折发行，将来还本付息时则按票面十足支付，利息为六厘到八厘这样，认购的银行就可以获取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的利润。政府还规定公债可以作为银行发行钞票和储蓄存款的准备金，允许工商业以公债作为借款的担保品，公债不仅成为借贷的筹码，且成为证券市场投机的热门。

银行一般采取做公债套利的方法。例如公债跌到票面四折的时候，公债的利息就为二分左右，这时银行家如以五六厘的年息吸收的存款去转购二分利息的公债，那么一转手间就稳获厚利了。所以，当公债市价疲软时，银行家往往向公债市场收进，看到公债市场涨到有利可图时又放出去，银行就这样把买卖公债作为重要的业务，叫做“公债套利”，不算投机。但银行做公债套利，对于市面公债行市的涨落，却有很大影响，银行中人想从中操纵，则易如反掌。

（四）关税、裁兵、编遣（40页）

是国民党政府发行数量最大的三种公债。其中“关税”是以关税收入作为担保发行的公债；“裁兵”，据《裁兵公债条例》规定，系为“实行裁兵及抵补编遣期内予算不敷”（千家驹：《旧中国公债史资料》）；“编遣”，据《编遣库券条例》规定，“本库券用途系充编遣实施会议所定之编遣费，及编遣期间军费不敷之用”（千家驹：《旧中国公债史资料》）。总之，这两种公债是国民党政府佯称为了缩编军队和缩减军费而发行的，其真正目的是为了掠夺民财，筹措军费打内战。

由于当时军阀混战，公债价格随着战事的胜败而涨落，公债就成了投机的热门。其中尤以关、裁、编三种公债投机者最多，价格波动也最大，投机者往往今日为巨富，明日即成为穷光蛋，人们称这种冒险活动为“棺（关）材（裁）边（编）”，言其险也

（五）地产（206页）

房地产也成为银行资本家运用和投机的重要方面，帝国主义者霸占了租界，为了造成租界的繁荣，竭力活跃租界地产的买卖，促使租界地产价格不断上涨，租界上地产的凭证称为“道契”，它可以抵押、转让和买卖，成了最有信用的票据；“道契”买卖成了数量很大而又很容易获利的一种投机买卖。

（六）交易所（183页）

是由帝国主义国家传至中国的，专门搞投机交易的一种机构，其交易分两种：一为产品交易；一为证券交易，交易品为公债、股票等有价证券。上海最大的两个交易所为1919年成立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简称“物交”）和1921年成立的“华商证券交易所”（简称“证交”）。1921年夏秋之间，最盛时上海有交易所136家，一时形成信交事业畸形发展，大搞投机活动作为“冒险家乐园”的上海，集中的表现就是证券交易所。《子夜》中所描写的公债投机活动，就是以华商证券交易所为背景的。

（七）经纪人（215页）

经过交易所做买卖，买卖双方都不必亲自出面，一切由委托人代办，这种受委托的人即称经纪人。书中的陆匡时，韩孟翔就是这种经纪人，他们每天给老板打听行情，传递消息，在交易紧张进行时，随时与老板用电话联系，接受指令，以便拍板成交；最后交割时，负责结算账目。

（八）期货（85页）、保证金（214页）

交易所的公债买卖，现货买卖成交很少，主要是“期货”做“期货”，卖者并不要交出现货，只要照章交出相应的保证金就行（一般买卖万元须交保证金四百元，通过交易所理事会和经纪人会也可变动）；买者也拿不到现货，也无须交足现款，只须预交相应的保证金。在本月期内，买卖双方都按此办理，到月底交割期时，才进行结算。

（九）交割期（49页）

就是结算期，即由交易所决定公布的每月最后交货或交付现金的日期，一般在每个月的二十五日以后。投机巨头，可以为了投机需要，买通交易所提前或错后数日。

（十）买空、卖空（40页）

由于公债投机，买者无须交全部现款，他的实力远没有买进的公债实值那么大，也见不到现货，所以叫做“买空”；而卖者，手中也并没有公债现货，他是没有货而出卖，所以称为“卖空”。

（十一）“多头”、“空头”（40页）

“多头”、“空头”，是做公债投机的术语。“多头”就是以买方的身份出现的投机者，对公债的价格他们是看涨的。投机者先买进期货，企图于涨价后售出，借以获得差额利润，这种投机方式是先以买进为基础，投机者于未抛出前名下多了一笔证券，故称“多头”。“空头”就是以卖方身份出现的投机者，对公债价格他们是看跌的。投机者先售出期货，企图于跌价后再补进，借以获得差额利润，这种方式是以抛售为基础，投机者于未补进前，手头空缺了一笔证券，故称“空头”。

（十二）补进（188页）、抛空（297页）、轧空（554页）、杀多头（352页）

这些都是投机活动进行时的术语。例如一个“做多头”的人，在他买进以后，债价一路下跌，而他又没有及时“脱手”，临到交割时，他就只能按照最后一盘市价“割掉”或按原先买进的市价“收货”，这就要大大亏本了。不过做公债投机的人往往不会那么死板，如果他在跌风中乘机“抛空”，等跌到更贱时再“补进”，这样一来，到交割时，他先期“做多”时虽然赔了，而后期赚的钱就可以扯平了。如果是经济实力雄厚的大户“多头”，即使出现了不利于他的债价下跌现象，空头乘势大批抛出，他也反而能乘低价扒进，依然能维持债价不跌，一直坚持到交割期前夕，因而迫使空头不得不以高价“补进”，空头一开始“补进”市场上就会涌起涨风，于是大户多头这时才乘机高价放出，终获厚利，这就叫“轧空头”。

又如“做空头”的人，如果他“抛空”后，债价反而涨起来了如果一路涨到交割期前他尚未“补进”，那他只有按最后一盘高价“补进”他所抛出的数目，那就是大大亏本了。但经济实力雄厚的大户“空头”，即使遇到债价上涨的情况，也可以转败为胜如果看准了多头方面实力不够，一直坚持“抛空”，压住价格，到了交割前夕，“多头”不得不忍痛以低价出售，多头一出售，债价就要步步下跌，于是空头乃乘低价“补进”，获得厚利。这种“空头”对“多头”的压迫，叫做“杀多头”。

（十三）子口税（42页）

关税的一种。凡进口货在交过海关正税后，运销内地时还要向所到省的税关交半税，称子口税。

（十四）厘捐（42页）

为我国清朝所定的税法，国民党统治时期仍沿用。即在水陆要道分布卡局，对行商货物抽税，其税率大约为货物之若干厘，故称厘捐或厘金。

（十五）金贵银贱（42页）

当时一般资本主义国家多采用金本位制，即货币的准备金为黄金，以金币为流通的主币；而我国在1935年前系采用银本位制，以白银作为货币的准备金，以银币为主币，由于白银在中国是通用货币，银价比较稳定。而在资本主义国家白银属于一般商品，价格随物价而波动，在1929—1933年世界经济危机期间，资本主义国家物价下跌，白银自然也下跌；而物价下跌，货币购买能力提高，金价反而相应地提高了，这就出现了“金贵银贱”的现象。那就意味着外币升值，我国货币贬值。白银贬值对于国内工业的发展应是有利的，因为白银降价，国内工业商品的价格比进口商品的价格就会大为低廉，从而防止外国商品竞争。但如果银价下降，帝国主义国家可按照低价格从我国购买原料；而我国资本家反而要用高价格去从金本位国家购进原料，那我们便会吃“金贵银贱”的亏了。

（十六）银根紧（43页）

就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现金少了，当时金融家借口“银根紧”不肯往外借款，企业家借不到款，资金周转不灵，使生产受影响，甚至企业倒闭。

（十七）金融资本支配工业资本（29页）

银行资本与工业资本融合生长，形成金融资本与金融寡头，是帝国主义五大经济特征之一。银行资本虽然处处要控制产业资本，但产业资本是生产商品的，银行资本离开它就没有根基，当资本主义进入到帝国主义阶段后，金融资本就通过资金借贷、控制股票和派遣高级职员等方式以监督工业企业的经营活动，来加强对产业资本的控制。

（十八）印子钱（116页）

是旧中国的一种高利贷，又称折子钱，放款人以高利放出在放出时就扣除一部分作息金；以后限借债人每天交还一定本息，每次还款都在一个折子上加盖一印，故名印子钱。

（十九）厂经（79页）

由工厂用现代机器精纺的丝。

（二十）买办（79页）

最早指为外国商船采办日用品的采办员。鸦片战争后，是专指在中国进行经济侵略活动的外国企业所雇用的中间人或代理人。外国资本在华企业，如洋行（商行）、银行、轮船公司保险公司等都有买办。随着职业买办队伍的扩大，“买办”一词的含义也扩大了。凡为帝国主义侵略活动服务，并甘心充当他们代理人的中国人，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帝国主义的奴才，统称之为买办。

（廿一）掮客（525页）

就是做买卖的中间人，或一般经纪人的俗称。

（廿二）东洋大班（486页）

“大班”，也称大板，就是经理的意思。

（廿三）出租、抵押、出盘（486页）

出租——将厂子交出去，每月收一定的租金。抵押——将厂子作为抵押品，借贷一笔款项，如到期偿清债务，厂子仍归原主；如到期还不出债款，则厂子归债主没收。出盘——干脆将厂子估定价格卖出去。

（廿四）破产（232页）

当债务人无力偿还其欠款时，可到法院申请宣布破产，以其全部财产变卖所得价款，按比例偿还债权人，其不足之数则不再偿还了。

（廿五）庄票（232页）

是一种商业票据，因通商交易日繁，买卖货物付现银不便钱庄应客户的要求，发行庄票，又称本票，可以代替现金使用但只限于流通上海市场。还有一种远期庄票（即期票），一般以五至十天为期，到期方能兑现款，但可以提前用来提货。

（廿六）庄票贴现（232页）

以未到期的远期庄票向银行或钱庄通融现金称贴现，银行或钱庄扣除自贴现之日起至到期日的利息后，以票面余额付给持票人。

（廿七）银团（84页）

旧中国银钱业对企业进行联合放款的组织。

（廿八）信托公司（137页）

是资本主义和旧中国经营信托业务的信用机构，主要业务是代管财产，代发股票、公司债等信托业务，此外，也经营存款放款等银行业务。作品中，吴荪甫联合了几个实业界同人，成立了一个“益中信托公司”，他们最初公开宣布的宗旨，为的是做自己人的金融流通机关，不受金融界的控制，并议定要把大部分资本经营几项极有希望的企业。但他们还有对内的不公开计划，那便是“救济”几个搁浅的企业，其实质就是乘人之危吞并一些在危机中行将破产的小厂。

原载《新时期》1980年第4期，《大学语文》（函授通讯）1983年第2期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