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柳·望
柳永《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独 步
剑是用来独舞的。剑,伤人三分需得自伤七分。秋是个适于弄剑的季节。
当瑟风不厌其烦地将菊瓣磨成金屑撒落,总有人,偏执地收集起它们,淬成火,淬成剑。伤了心神,乱了愁肠,在剑风独旋中自伤,并把那咏叹的歌调,沿着龙吟吐哺送向远方……
固然,剑客与词者有着千差万别。但他们都握剑。前者,剑锻自钢铁,后者,剑由心生;前者,挥剑拼杀,后者,持剑独舞;前者,血染残阳,而后者,或许在他们心中,早有杜宇泣血般的啼啭。
他们,或许一直孤独。前簇后拥也好,一呼百应也罢,梨梨月光下他们独步。残影让孤独更加尖锐,孤独磨利了前者的边角,润泽了后者的心。
傲然,他们是的。前者斜睨对手的眼,后者站在一片绿坡上凝视繁华涌动如烟,谛听浮华剥落的嘶喊。心,柔软如他,方可刻下最真实的生活;骨,挺直如他,才能撑起守望的重担。
是的,独舞,舞过秋寒与春闲,年复一年。舞着词者的孤独,旋着傲然的脚尖。
柳
迎风起舞,当月清啸,柳永可谓北宋第一人。才华如他,腾达否?未登仕途,遗恨否?
潇洒如耆卿,在这是是否否中艰难一生。
如果早知烟花巷陌中的日子将成为自己的负赘,他还会寻花问柳吗?固然,风流的个性以及用情不专为人所不齿,浪迹于歌姬之间更是失了一个词者“应有的清高”。但难道其中没有为生活所驱赶的成分吗?以一个文人的傲然,却要靠为歌姬填词为生,多少风雨苦涩,尽融在酒樽笔墨之间。
如果早知自己引以为傲的词缚住了自己,他,还会写吗?“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失意时候的一语,透过红唇咿咿呀呀的和唱飘进王廷,换来不仕。怨诉的一笔,需要抛掷前程来偿还吗?“彩线慵拈伴伊坐”惹得晏殊的讥讽。没什么可说的吧,自己的苦果只有自己来尝。
矛盾如耆卿,艰难一生!
有入仕的迫切想念,又有“明代暂遗贤”的狂妄。有成为上层的渴望,又不改风流……
所幸,舞着不需要太满的幸福。苦难恰恰是他心中的鼓点。踏一檐清风,舞一轮明月,在晓风残月中隐去。留下词句,一任后人品赏……
望
舞者,面潇潇而凝望。那雨,下透了生命,将万物洗得澄澈。逐渐地霜风一阵紧似一阵。关河萧瑟,唯有一柄长明。在万物零落之秋,只有不解情缘的黄河仍默默奔涌……
柳永的词很多,之所以选这一首《八声甘州》,是因为其中传神地透露出了柳永的笔调词风。
首先,该词上下阕联系紧密,构思精巧。“对潇潇……残照当楼”一句紧凑的描摹出游子在他乡登楼独望所看的景物。潇潇、暮雨、霜风、关河、残照,此情此景,怎不心生悲凉?而游子的心容易滴血,实悲己胜于悲秋——当四处萧索零落,可以想念的,是否只剩下故乡那一对明眸?思绪“不忍”而又“难收”,缠绵起伏,那么她是否也如此独倚阑干,急急望归呢?由一人独望联想到两人对望,实在缱绻。而“争知我”一句,仿若从对方的角度写自己的感受,预示两人千山万水仍心意相通,互诉衷肠。这份曲折浪漫岂为寻常?
第二,本词上下阕呈现出较为不同的风格,折射出了柳词的特色。
上阕——始句破空而来,继承了唐代以来意境精雅的风格,只有俯仰天地的雄浑与深沉。特别是“霜风”一句,令鄙薄柳词的苏轼也不禁赞叹。而“是处”之后,随着伤秋之情的进一步加深,风格逐渐转为“红衰翠减”的伤感忧郁。写黄河无情,更衬得人的情之切。但大抵来说,上阕还是比较雅致,符合一般词者的审美观的。
下阕——整个下阕多用“不忍”“叹年来”“想佳人”“争知我”等较为生活化的句子,使其风格变得口语化,较大地偏离了当时宋词趋于雅致的潮流。不仅形式上口语化,其内容也因直抒胸臆而不免“俗”。
但就是这样一首上“雅”下“俗”的词,却得到了广泛的传唱,雅俗共赏。这应该说得益于柳词特有的风韵——俗不伤雅,雅不避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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