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不幸青春早逝的三位知青战友
杜望基
他们没能走出那个特殊年代,更没能赶上粉碎“四人帮”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也无缘与知青直接相关的恢复高考、大返城的新机遇。
这几年,最高兴的事就是参加知青聚会的活动了,来自上海、北京、天津、哈尔滨、齐齐哈尔、鸡西等城市的知青战友在分别了30多年后,共聚上海、北京,那个场面真是让人兴奋、激动,难以言表。40多年前在北大荒黑土地上结下的浓浓战友情谊,让大家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但每当想起曾经朝夕相处、却青春早逝的知青战友,大家都感到万分的痛惜,假如他们能活到今天,也能参加聚会活动,那该有多好啊。当年新立分场就有三位战友不幸逝去,他们是:天津知青王志健,逝于1969年(21岁);鸡西知青孙占军,逝于1970年(不到20岁);上海女知青李育静,逝于1971年(不到20岁)。
在那个特殊年代,城市中学生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奔赴农村、奔赴边疆,战天斗地,屯垦戍边,献出了人生最宝贵的青春,有的知青甚至献出了生命。每每想起这些将生命都奉献给了北大荒的兵团战友,总是令人叹惋。他们没能走出那个特殊年代,更没能赶上粉碎“四人帮”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也无缘与知青直接相关的恢复高考、大返城的新机遇。
在新立分场十二连西边,一条叫“西黄蒿沟”的河的东侧,有一块被当地老职工叫作三角地的坟地,这里先后掩埋过三位早逝的知青战友。
第一位被掩埋的是在西黄蒿沟游泳不幸溺死的工副业连机务工王志健。王志健是1968年9月17日从天津来到查哈阳农场的,比我们这批上海知青早到一天。天津来的20人和我们上海来的38人一同被分在新立分场种子连,津、沪男知青们同睡一铺大炕,土房是由原种子连准备当猪圈、后因接收知青而突击改建的。王志健是天津一中老高二的,干活从不惜力,所以第一批从知青中挑选机务工时,他就被选中开上了“东方红”。他被我们上海知青称为半个老乡,因为他父亲是上海人,上海话他会讲会听,但不怎么说。他平时喜欢下围棋,有股不服输的劲头,有时还很幽默,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记得头一年过春节时,天津知青想喝点酒,但那时营部服务社好像有什么规定,不卖酒给知青,无奈中有人想出了个变通法子,说换上老职工的黑棉袄去试试。说干就干,当下王志健和袁景文两人“临危授命”,借了住在同一宿舍的种子队老梁(老职工)油黑发亮的黑棉袄和皮帽去打酒了。不出一刻钟光景,两人乐得屁颠颠地回来了,还真把白酒给买回来了。事后服务社的刘学连主任说了,你们知青穿上黑棉袄来打酒,哪有认不出来的,只是你们平时也不喝酒,过春节想喝点酒也是人之常情。
出事的那天是1969年7月27日,天气特别炎热,早晨我还看见王志健在食堂南边约40米的营部学校东山墙旁维修“东方红”拖拉机。中午突然听人说,西窑地出人命了,是个知青,不少人都急匆匆往西黄蒿沟赶去,我也放下手里的活,往西窑地跑去,远远地看见西黄蒿沟桥旁躺着一个只穿着游泳裤的人,待跑到跟前一看,这不是王志健吗?只见他平躺在桥旁,已经停止了呼吸,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戛然中止,实在让人感到意外而无法接受。据桥旁砖瓦连参加抢救的老职工说,7月的西黄蒿沟的水非常急,由于桥下是落差约五六米的水泥坝,水性再好的人如若游近坝,则会身不由己地被急流冲下坝,被坝下水中的乱石撞死、淹死。起初大家在坝上撒开渔网捞,无果才转移到坝下捞。当时,砖瓦连的男职工和男知青都下水参加救捞,最后是上海知青、淮海中学的金培幼在坝下用手触摸到后,赶紧将王志健抱起抬上了岸。可惜,他已经不省人事。从营部卫生所赶来的曹连锁卫生员忙着做人工呼吸、打强心针,也无济于事。王志健有一个妹妹,当时刚下乡,才从天津投奔她哥哥而来,被分在九连,距营部八里地。如何将她哥哥溺死的噩耗告诉她,实在是件非常难办的事,但再难办也得办,怎么也拖不下去的。下午营部就派解放车将他妹妹王志远从九连接来,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只见身材瘦弱的她从驾驶室里下来,表情惊恐茫然(她哥哥21岁,她当年只有16岁),看见眼前站着这么多神情黯然的知青和老职工,猜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
2005年,我去了趟天津,与分别了27年的王志远等知青聚会了一次。王志远模样已变,走在街上已认不出来了,原来瘦弱的形象一点也没了。在聚会上,得知1983年8月王志远与她弟弟去了新立分场,将王志健遗骨从三角地坟地起出后在甘南县城火化,将骨灰带回了天津,了却了父母的心愿。
第二位被掩埋的是十连的一名鸡西知青孙占军。他是1969年8月20日来到查哈阳的,人很朴实厚道,他死得更不幸。那天播大豆时,他站在播种机后踏板上,负责种子的播撒,可能由于太疲劳了,他突然跌倒,被播种机硬是给拖行了几十米。待前面牵引的东方红拖拉机驾驶员发现,停下车来,他已经断气,年轻的生命就此献给了黑土地。时间是1970年5月20日,年龄可能也不会超过20岁。
第三位被掩埋的是十连的上海女知青李育静。她先是被分配在工程连砖瓦排,后变为砖瓦连。砖瓦连都是手工劳动,干活强度极大,她照样敢与男知青比赛脱砖坯。后砖瓦连解散,她与其中的24人又一同分到了十连。她家姐弟三人,一同于1969年5月赴新立,她姐姐李晶洁,1969年曾与我同在工程连食堂干活,姐妹俩都是干活勤快又麻利的人。李育静留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典型上海女中学生,聪明好强,干活从不惜力。姐妹俩性格各异,她姐显得沉稳,而她显得活泼、开朗。就在最最累人的铲地“战役”中,偏偏死神就来纠缠她,开始她以为是发烧感冒,也不听战友们劝阻,照样早出晚归铲地,不请假休息;后来持续高烧不退,这时才去看病,被诊断为出血热,而且已过了最佳治疗期。当时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尤其是出血热,对知青来说是很致命、很恐怖的,一旦得上出血热,到了晚期就没救了。一朵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生命之花骤然凋谢,真是令人凄然泪下,时间是1971年6月19日,那时她还不到20岁。
写下此文,作为对当年共同在黑土地上屯垦戍边、但不幸青春早逝的知青战友的悼念。让我们永远记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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