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伤心离别时
“多情自古伤离别”,柳永的一阕《雨霖铃》直教人体味了一番难以割舍的离情别绪。
尽管这是与恋人的依依惜别,是夹杂着仕途失意的抑郁心情与失去爱情慰藉的痛苦的离愁别恨,然而,离别这一人类的共同话题——不论是亲人的离别,战友的离别,还是朋友的离别,定会在自我的心海里掀起涟涟的情波意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也好,“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也罢,都该是离别之时的一番真真切切的感念。
离别的苦痛,我并未少尝。我从小寄养在四明山麓的一个小山村,爷爷奶奶的宠爱,叔叔婶婶的关爱,令我早早淡忘了自己是城里人的印痕。于是,七岁那年,当父母亲写信来要我返回城里时,这消息恍若晴天霹雳,终令我愣了半天,继而是泪水飞溅,抽搭无绝。站立一旁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亦早已哭成了泪人。
拗不过父母之令,加之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凄凄迷迷的劝说,我到底还是踏上了回城之路。令我记忆犹新的是,那天凌晨四时多,在奶奶的催促声里(因为要赶第一班长途汽车),借着油灯,我很不情愿地起了床。早餐,奶奶特意磕煮了四个鸡蛋——我知道,这鸡蛋平日是用来兑换油盐酱醋的,今天自是个例外。周围空气被凝滞得楚楚涩涩,我只勉勉强强地吃下了两个鸡蛋。
大门被爷爷打开了,离别就在瞬间。此时,邻居家的狗叫了起来,一声犬吠,终于溃决了我已经非常脆弱的感情之堤,“哇”的一声,我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哭声划破了长夜,邻居们知道我就要离别山村,纷纷起床出来送行。大叔、小叔怕我扛不住这样的场景,赶紧催我上路。一步一回头,走了好长时间,我似乎依稀看到在乡亲们的簇拥下,奶奶手上的油灯还在那条弄堂口忽明忽暗地闪亮……此情此景,是那样的让人伤感、激荡,以至定格在了我三十多年情感的册页中,或许它会始终陪伴我,直至永远。
说实在的,我到如今还没弄明白:无论是吃的穿的抑或住的用的,城里当比乡下强,可当年自己何以不愿回城去呢?对本土之恋,何以不是发生在平常的时日而定然是在离别的刹那间呢?
亦不知何故,这曾经的离别之苦,是那样时时地撩拨我心。每当看电影、电视抑或戏剧,碰到离别的场景,我的眼泪就会像断了线的珍珠,忍不住纷纷落下,这是不是所谓的感情共鸣呢?然而,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如若我没有类似的遭遇,没有经历过离别的感情煎熬,又怎能轻易唤起我的审美联想,以至而有一泻千里的感情宣泄呢?不能的。
离别,是伤心的。然而,没有离别,又怎有欢乐的相逢呢?哲人说:“人的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的离别。”是啊,只要心存那份美好的默契与感应,我们不是在时时等待欢乐么?尽管等待是很苦很累的,然而,当时间的背后姗姗来迟的终究是如潮的幸福之时,你是不是感觉到等待同时亦是一种甜蜜呢?
城里的生活,自与乡村有别。然而,我总时时牵挂着乡村的山山水水,想念着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尤其当寒暑假来临之时,我甭提有多开心了!而回到小山村与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相逢的瞬间,那种温馨的感觉,诚非旁人所能体味矣!相聚是幸福的,但亦是短暂的,一俟假期结束,我又得告别离去。每每离别,不免又平添了我一番难以名状的愁苦。渐渐地,随着年岁和人生阅历的增长,我终于体悟到这离别牵出的耐人寻味的话题,这离别调制的甜酸苦辣的情愫,始终求证了这样的命题:爱,是不能忘记的。
而今,爷爷奶奶已是九十岁的老人了,叔叔婶婶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每年我还都能回老家探望一两次,然而,毕竟不能像先前那般常常伴其左右,更难以尽孝。平日里,每当勾想起孩提时代的境况,每当联想起离别的场景,我总是心潮澎湃,泪湿衣襟。
新一年春节又将来临,我依然会像往年一样去小山村探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的。人的福祉中,还有比这更丰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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