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牧羊兵
"阿新,你家来电报了。阿新……"
通讯员小朱站在队部的过道上,两手放嘴边卷成喇叭状,冲对面山上可着嗓门叫。声音在山谷回荡着,传得很远、很远。
不一会,一个穿着工作服,脸庞晒得黑黑的年轻战士便一口气飞奔下山,激动地来到队部。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头慢慢地往回走。
这位被唤作"阿新"的战士便是驻广西海军某部导弹保管队的"羊倌"顾阿新。电报是他姐姐从老家——浙江湖州塘甸乡发来的。
午饭的哨音响了,可顾阿新手里还紧紧捏着电报纸,坐在羊圈边一块石头上愣愣地发呆。
自爹因神经错乱溺水死后,阿新当兵那年姐姐也出嫁了,家里就剩80多岁的奶奶和60多岁的娘。现在,姐姐又来电报说奶奶摔断了腿,怕是不行了,让弟弟赶紧回来一趟。阿新何尝不想回去呢,可自己一走,这80多只羊交给谁呢?况且两只母羊很快就要分娩了,它们总习惯把小羊生在山洞或灌木丛中,每次都是阿新翻山越岭找到后,把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羊抱回来,给它喂牛奶,教它找妈妈,每只羊的习性,只有阿新最了解。哪只羊爱钻山洞,哪只羊经常烂嘴巴、哪只羊脖子有肿瘤……
当兵快三年了,阿新一直就呆在这大山里面,说是海军,可他没见过大海,军舰是啥样儿也不知道。新兵连刚下来时,领导看他憨厚、纯朴、能吃苦,便安排他放牛。他说啥也不干,潜意识里,他觉得当兵和放牛根本不搭边。可到后来,不知是找他谈心的教导员嘴皮子利索,还是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发挥了作用,19岁的阿新第一次懂得了"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心甘情愿放了一年牛,档案里也多了三张嘉奖卡片。后来,部队又根据自身环境和条件,大力推展"以劳养武"工程,要达到"六畜兴旺,蔬菜自给"。于是,阿新又接受了一项更为"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养羊。可谁也没想到,当上"羊倌"的第一天,阿新就给队里捅了一个大漏子。
那是个燥热的夜晚,熄灯号吹响没多久,上级军务部门来保管队查铺查哨。在清点人数时,单单少了一个顾阿新。问遍了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阿新去了哪里。营区内所有的角落都找过了,也不见阿新的踪影。于是恼怒的军务参谋便和队领导一起分析,顾阿新会不会嫌当"羊倌"没出息,私自逃离部队?如果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就在军务参谋拿起话筒,准备向后勤部汇报时,不知谁提醒了一句:"阿新会不会在羊圈?"
羊圈离营区有一里地,一幢破败的房子周围,垒了几块土石,扎了几根篱笆,挡了几块木板,形成了一个院子。当军务参谋打着手电、带着人找来时,只见顾阿新正光着膀子,躺在一块青石板上,羊圈内蚊虫成堆,满是骚臭味,顾阿新全身被叮得满是红斑点,却依然鼾声大作……
事后,差点被通报的阿新说,他在老家从来没见过羊,所以一见到那二十多头温顺而可爱的小羊,既感到新鲜,又特别亢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想,小羊第一次来到这陌生的大山,会不会想家、想妈妈、害怕、不习惯?实在憋不住了,才跑去羊圈看看,没想到一下子竟睡死了。
前几天,笔者接受了一个到顾阿新所在部队采访的任务。从湛江乘列车至柳州,然后又乘坐一辆汽车,七拐八拐的,记不清绕过了多少山梁,三个小时后,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鹿寨和柳城县交界的一处山脉。
见到顾阿新时,他正在给羊洗澡。小伙子足有1。75米的个头,长着一张娃娃脸。
笔者问:"当兵几年就在大山里面放羊,你不觉得亏吗?"
"要说亏,咱是亏一点,可什么工作总得有人干吧?再说放羊其实也挺重要的。打仗不都讲究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
采访完顾阿新,笔者来到部队,负责接待的周副队长告诉我,两年时间,顾阿新养了183头羊,为队里创造收益近两万元。1997年他被评为"优秀士兵"。周副队长接着又说:"阿新对自己养的羊特别有感情,每次杀羊,他都要躲着流眼泪。羊肉炖得再香,他也不吃一口。"
——刊于1998年8月2日《湛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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