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天路历程》

《孟氏天路历程》

民国十五年（1926）10月，孟名世所著《孟氏天路历程》截稿，广州《神召月刊》分期连载后，受到读者好评，用“口头或笔墨”向月刊编辑“赞美它的好处”，应读者要求，“神召月刊社把它印刷成书”，于民国十八年（1929）2月，在广州正式出版，并向海内外发行，著作者署名为“东圃孟名世”。除附有作者自序之外，神召月刊社总编广东南海甘建磐也署名作序。甘序称：该书有“血的价值”，是“灵性修养的秘籍”，是“传福音的指南针”。时隔80多年，该书仅有孤本存世，现为某族人所珍藏，封面已损毁。

《孟氏天路历程》是具有宗教色彩的记事性文学作品，故事奇离，情节曲折，文笔凝练，记、述、议、评运用协调，文如行云流水，穿插其中的诗、联、歌、赋皆有韵味，虽有浓郁的宗教劝善理念，但也不失世俗的教益，颇具可读性。约4万言的《孟氏天路历程》，是民国以来岷县籍人士正规出版的首部文学力作，开地方现代文学创作之先河。

20世纪20年代，甘肃社会动乱，民国十五年（1926），在岷县城内驻扎有冯玉祥的国民军，城外驻扎有卓尼土司杨积庆的藏军。是年5月某日，孟名世在一小卖铺前遇到几名藏军殴打一小童，上前劝阻，竟然遭到藏军的毒打，致成重伤，就医后犹处昏迷状态，卧床不起。病卧期间，忽感“灵魂与我的身体分开了”，“魂游象外”，历尽险阻，步入天路，种种异象迷幻奇离，却又发人深思。病愈后，将梦游天路的异象讲给子女及家人，大家深受感动，劝说他把梦中情节写出来，于是便有了《孟氏天路历程》的问世。《孟氏天路历程》是一本非常独特的异梦记，具有宗教与世俗的双重教育意义。故事梗概如下：

病卧榻间的孟名世，梦入一个名为“骷髅穴”的荒原，“那个地方是没人烟、没住处、百草不生的一个荒场。不但不见太阳，甚至连一点月光也没有，是黑洞洞、冷清清的一个死阴的幽谷。只见得满地的骷髅和污秽”。突然一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身体瘦长”的厉鬼，强行把一个竹编背篓死死地捆绑在他的背上，“督责我捡拾那些野地的骷髅”，真是苦不堪言！背篓无法解脱，死寂的骷髅地也不能离开，厉鬼死死地威逼他和同工者。“我正在凄惶哀叹的时候，有声音从远而来”，“似琴非琴，似笛非笛，还夹杂着歌声。”厉鬼听见，仓皇回避，叮嘱他们继续捡拾骷髅，不得逃离。

待厉鬼离开后，孟名世鼓动捡拾骷髅的两名同工，循声而行，竟然走出了骷髅穴。当他们行至一条大河边上，见河对岸的青草地上，有三个不满10岁的儿童“笑嘻嘻地鼓着掌，一面跳舞，一面唱歌”：

好凄凉

好惨伤

面对骷髅终日忙

拾骷髅上死

捡骷髅上亡

空回头

入梦乡

用尽心机命不长

审判台前空掉泪

那时求救无良方

快回头

免凄惶

皈依救主躲无常

接着又唱：

好呵真好呵

好呵真好呵

早回头

快来吧

前途的美境乐无涯

就是那极乐永生荣耀的福地呵

眼看着唱歌的孩童向他们招手，渐渐远去，于是便动员同伴过河追随，谁知水深流急且冰冷刺骨，有位同伴退却了，重回骷髅穴，他和另一同伴涉水渡河，追随歌童。看不见孩童的身影，他们就跟随悠悠的歌声，一路前行。走了很远的路，“面前出现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两人攀爬了好长时间，那位同伴实在走不动了，“背着他的骨骷髅背篓，掉头往山下走去。”独自一人，面对陡峭崎岖的高山，他犹豫不决，正想知难而退的时候，又听见孩童召唤的歌声：“快来吧，直奔那极乐永生荣耀的福地呵！”于是他鼓足勇气，继续爬山。“一条小道愈进愈危”，山顶的阳光从一个窟窿里透进来，“四面没有了去路”，周边尽绝壁，面对绝境，进退不得，又一次感到懊悔。忽然有声音说：“伸出你的手来”！他伸出手臂，有人“尽力一拉，我跃出了那个黑暗的窟窿，登上了光明的山顶。”一看那人，原来是劝导他皈依基督的艾牧师。艾牧师即刻抽出一把双刃剑，斩断捆绑在他背上的骷髅背篓，并鼓励他不要偏离方向，朝着正中的道路走下去。他便继续前行。面前出现了并排的三座门，“中间的狭小，两边的宽大”，并各有匾额和门联。右门匾书“世界快乐市场”，门联为“快些来这里，收你现在权利；乐亲眼前福，管他将来责罚”。左门匾书“世界荣华大街”，门联为“荣身耀祖方为真正英雄；华冠美服乃是风流名士”。中间小门匾书“上界永生之门”，门联为“永远的福地须从这门进去；生命之根源必由上帝得来”。

正当他迷恋于左右门内的繁荣和豪华而不愿离去的时候，又听到歌童的召唤，猛回头，见艾牧师的剑锋直指正中，于是他便敛神定气，不舍地离开“快乐市场”和“荣华大街”，直入“永生之门”，循着歌声继续前行，忍受着饥渴，历险踽行。通过荆棘场，攀爬石阶梯，经历血泉，消弭罪过，饮用了“活水”，终于领到了“护照”，在“赐印处”签盖“子”字大印，紧接着，又让他在一片成熟的麦田按要求收割庄稼，不料被毒蛇咬伤。至此，赐印处才让他前行，并嘱回来时要继续收割未完的庄稼。

行至海边，有一小舟，舟人验照后，将他摆渡到彼岸，便见刻着“永生界”的碑牌，行至天城，护照便成为入门的“凭据”。入城前洗澡换装。“我看那城好像是用各种宝石做成的，通体透光，又好像是五色玻璃。”城门前，三个歌童再次现身，鼓掌跳舞，口唱新词：

乐呵真乐呵

乐呵真乐呵

一位浪子回了家

已到了

进来吧

来看美境乐无涯

就是这极乐永生荣耀的福地呵

“城内的街道，好像铺满黄金的小花，脚踏过去，金花不见受损，城内的房屋都好似金玉和宝石做成的。”“物物象象，大小精粗，无一件不带光荣，无一物不带彩霞”，奇花异卉，清香弥漫，硕果累累，仙乐袅袅，美境无涯。上帝让人带他去看世界的结果，嘱他一定要回去收割未完的庄稼。

有人带他到一座山坡，俯瞰下界，所见尽是硝烟、烽火、杀戮和死亡。那人让他遵从上帝的意旨，回去收割庄稼，完工后将接他重归天城。便顺手将他推下山坡。于是他从梦中惊醒，因而也从昏迷中苏醒。

在中国的文化史上，有不少记梦之作，《孟氏天路历程》堪与“四大奇梦”媲美。四大奇梦中，如《枕中记》、《柯南太守传》均有寓言色彩和出世思想，其表现手法也多用角色的异化，故事篇幅皆短小。《孟氏天路历程》用纪实笔法，完整的故事有丰厚的现实背景，生动的情节，合理的衍进，有头有尾，自始至终，严丝合缝。个人的异梦，创造出引人入胜的情境。和其他题材的文学作品一样，有影响的记梦作品也各有特点，各具风格，此著绝非警幻仙子的太虚幻境，它就是孟名世独具特色的“天路历程”。

《孟氏天路历程》左右了孟名世后半生的人生道路。天路异梦之后，方有远至新疆的传教、寻亲、创办自立教会等经历，都是在完成宗教功课；购田置产、男婚女嫁、孙辈成人等，又是在完成人生的功课。

1958年病危期间，孟名世自作挽联、讣告，言称庄稼已收割完毕，应该回归天路。灵前横额书“永生荣耀”，宅门横额书“已归天城”，其中一联称：“我已归天去见主；儿女不必过伤心。”可惜已无人记得其他自挽联的具体文句。一切自先料理，而后溘然长逝。

孟名世——达人耶？奇人耶？

201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