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寨有个“平安佛”

佛寨有个“平安佛”

佛寨是个畲汉混居的偏远小村。

究其村名，众人惘然。有人笑答：山高水冷、路遥村僻，居者心静淡漠，神怡如佛呢！这里离铅山县城89公里，距天柱山乡集镇13公里，全村300多户人家散落在方圆几十里的山岭上，连绵高耸的武夷群山像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小村与外界隔绝，只有一条游丝般的小路连接着山外的世界，直至前年才通了公路。

王先凯是佛寨村唯一的医生。村民们亲切地将他誉为山村救死扶伤的“平安佛”。山村医生的工作有多苦？妻子陈桂琴随手从床下摸出几双旧胶鞋扔在记者的面前，这些鞋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鞋帮好好的，鞋底都磨穿了。王先凯有几分腼腆地拾起鞋子往床下塞，嘴里嘟哝着：“这有什么呀，山里人生脚不就是走路的，乡亲们住得散，出诊就得用脚量！”

话说得质朴，却道出了山村医生的艰辛。因屋散人稀，乡村医生的主要工作便是巡诊。我给他算了笔细账，平均每天出诊5公里，王先凯从1990年起当乡村医生，20年翻山越岭走了近5万公里山路，整整绕着地球走了一圈呢！

王先凯是土生土长的佛寨人，从小就心地善良、聪颖好学，与同龄人一样，对前程有许多美好的梦想。他读中学时，邻居的一位畲族大婶，因产后大出血，村里没有医生，乡亲们只得将她抬到8公里外的陈坊乡卫生院救治，由于山高路远，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送到医院，就断气了。王先凯难过得几个晚上没睡着觉，立下了要当一名山村医生的志向。中学一毕业，他便来到县城王先福医生的诊所当学徒，并通过函授取得了卫生部培养乡村医生“红色工程”的中专文凭。结业后，他本可以留在县城工作，或者到条件较好的地方开诊所，但王先凯毅然回到了佛寨，因他心中有种浓浓的山乡情结。

乡村医生的生活是清贫的。微薄的收入根本维持不了生计，在行医的同时，还要种几亩田和几分菜地，但王先凯过得很充实，他觉得能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乡亲们除病去痛是最大的人生价值取向。每两个月他都要到陈坊集镇去采购一次药物，为了省钱，几十斤重的药包都是自己背回来。有次因事耽搁了，回程时天色已晚，加上风雨交加，山路更是难走。为了药物不被淋湿，他将药包紧紧地搂在胸前，在翻越一道垭口时，由于夜黑路滑，脚下一个趔趄，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为了保护药物，他双手舍不得松开，好在路旁一棵小树拦住了他，才不致摔下深沟，但手臂却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回家后，妻子心疼得直抹眼泪，下决心给他买了一件雨衣和一支手电筒。于是，药箱、雨衣、手电筒成了王先凯从不离身的三件宝。

在佛寨村采访时，记者随意翻阅了王先凯开出的处方单，大多数的药价都是几元钱，多的也才10多元钱。王先凯笑着解释说，山里人穷，挣几个钱不容易，所以尽量用便宜的药，只要能治好病就行。可在旁的村支书徐伏影却说出了几个“大单”。骡马岭的孤寡老人揭莲铁患支气管炎，在这里吃了几年的药，没花一分钱，畲族同胞高道源患急病抢救时，花了400多元，现在人死了，账却无法还。

“人不能为钱活着，乡亲们也不容易。”王先凯细声说。

2007年，王先凯患罕见的脸部滑膜性肉瘤，要到上海肿瘤医院进行手术。临行前，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撼动着，乡亲们自发地拥在门前为他送行，有身患急病，他作了紧急处理，然后翻山越岭亲自护送到陈坊救治的高海燕；有因上山伐木被斧子伤了左手，他深夜出诊救治的揭功和；有孩子患有癫痫，他常常免费上门针灸的高志成。大家以山里人特有的送贵客出门的礼节，将煮熟的鸡蛋往他口袋里塞，感动得不善言谈的王先凯热泪盈眶，嘴唇颤抖了许久，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深深地给乡亲们鞠了一躬。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3个月的化疗刚一结束，王先凯顾不得还要在医院进行一个月康复治疗的医嘱，毅然出院了。他是放不下乡亲，记挂着日夜萦绕在心的山村。于是蜿蜒的山路上，又闪现着他那更加消瘦的身影，村民的土屋里，又响起他那温馨的笑声。一个深夜，王先凯的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原来是住在山岭上75岁的高仲秋哮喘病急性发作，需要急诊。开门的妻子尚在犹豫中，王先凯跳下床，“三件宝”已披挂在身出现在门口。

“先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妻子担心地问。

“人又不是泥做的，没那精贵，救人要紧！”

说着，他那虚弱的身影，已消逝在黑色的山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