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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戒指

时间:2023-0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克拉拉·彭伯顿小姐与未婚夫一番甜言蜜语之后,细细地看着他送给她的那只古老戒指。他运气不错,总能在梦中得到某种启发,将这梦中启示与自己碰巧了解到的关于这戒指的一些真实历史凑到一起,便大功告成。这时,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前来探监,发现伯爵大人孩子似地把玩着一只戒指。然而,伯爵的神态却显示出他对戒指的魔力并不以为然。尽管如此,埃塞克斯仍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戒指,表明他乐观自信的个性全都集中于此。

古老的戒指

——霍桑

“这钻石亮得就像星星,镶嵌得也很巧妙。”克拉拉·彭伯顿小姐与未婚夫一番甜言蜜语之后,细细地看着他送给她的那只古老戒指。“只差一样就十全十美了。”

“差什么?”爱德华·卡里尔先生暗暗盼望礼物得到称许,“是不是差个摩登底座?”

“哦,不是!如果那样,这个东西的魅力就被破坏无疑了。”克拉拉回答,“什么装饰也不缺,只缺一个故事。真想知道这东西充当情人间爱的信物已有多少次,并且随它而来的那些誓言是得到遵守,还是时常遭践踏。我倒不是特别看重事实,你要是对这戒指的真正历史不了解,反而更好。说不定它曾在哪位女王的手指上闪耀过光彩呢?没准儿波斯特休莫斯从伊莫金手里得到的正是它呢?一句话,你一定得用这颗钻石的光华点燃你的想象力,编出个故事来。”

“要民歌还是要叙事诗?”爱德华将戒指拿在手中,转来转去,捕捉那耀眼的光芒,仿佛照克拉拉建议的一般,指望着能用它星星一般的闪光,点燃自己的想像力,“富于魔力的戒指常常在古老的英诗中光彩照人,我想这个题材还能用。不过韵文比散文更合适。”

“不,不,”彭伯顿小姐道,“这戒指上有一句题诗就足够了。你且用明白的散文来写这故事吧。等你写完,我就开个小茶会,请大家来听你朗读。”

青年绅士答应照办。他上床躺下,满脑子都是缠住戒指、怀表、剑鞘之类不放的精灵鬼怪。他运气不错,总能在梦中得到某种启发,将这梦中启示与自己碰巧了解到的关于这戒指的一些真实历史凑到一起,便大功告成。于是,克拉拉·彭伯顿请来几位最要好的朋友——大家对爱德华的天才深信不疑。所以,这位大作家就得到了一些即便算不上最公正的评论家,也堪称最友好的听众。

爱德华·卡里尔把椅子拉近一盏太阳灯,打开一卷光滑的纸,开始朗读。

今夜,埃塞克斯伯爵接到死刑判决书,明天他将被推上断头台。这时,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前来探监,发现伯爵大人孩子似地把玩着一只戒指。戒指上的钻石散射着小星般的光芒,不过发出的只有红光。伦敦塔内阴森森的牢房,四面石壁上高而狭小的窗户,便是伯爵大人拥有的全部人间景象,也难怪他对世间欺人的辉煌发上一通道德高论。人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身处绝境之时,往往如此。伯爵夫人目光锐利,装作埃塞克斯的朋友,但此行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报复伯爵早已忘却的一次轻蔑。她精明地发现这只钻戒不同凡响,甚至伯爵为她还记得一位遭到毁灭的受宠者,一名被判死刑的罪犯,而表示感激之时,目光也不曾离开那戒指片刻,好像时间与世事存留的一切都集中在那个小玩意儿上了。

“亲爱的伯爵,”伯爵夫人道,“这戒指如此迷你的心,肯定特别重要,是哪个漂亮女人送的爱情信物吧?——唉,可怜的女人,占有过这样一颗心,该是多么富有!她是谁啊?你打算把这东西还给她么?”

“女王!女王!这是女王陛下亲自送给我的礼物,”伯爵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戒指,“她从自己手指上取下来,微笑着对我说,这是她都铎祖先的一件传家宝,曾为不列颠法力无边的巫师墨林所有,他将它送给了心爱的女人。墨林施展魔法,把一个精灵困在这颗钻石里面。这精灵虽属妖孽,却被魔法约束,只要戒指作为赠送与接受的双方爱情与忠实的信物,它就只会做好事。但如果爱情遭到背叛,不再忠实,邪恶的精灵就会任性作乱,直到这戒指再度成为某种善良高尚行为的工具,成为忠实爱情的信物。然而不久,巫师本人就被得到他戒指的女人谋杀了。”

“无稽之谈!”伯爵夫人道。

“不错。”埃塞克斯忧伤地一笑,“不过,这戒指既象征着女王的宠信,又证明它是我的祸根。大限临头,人只好跟梦境、鬼魂交谈。我一直盯着这只戒指看,心想没准儿能看到住在里头的精灵。你也许会笑话我,但你注意这红光了么?——在这亮晃晃的光芒中,它有点儿发暗,这说明精灵就在里头。甚至此刻,我看这光也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深,活像愤怒的落日。”

然而,伯爵的神态却显示出他对戒指的魔力并不以为然。人在绝望之时,都会有些玩世不恭,因为彻底感受到不幸的现实将立刻粉碎自己的灵魂。此刻,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幸灾乐祸,盯住伯爵不放。

“这个戒指,”伯爵换了口气接着说,“是我的女王情人对她的奴仆滥施恩宠的惟一存证。我的运气曾灿烂如宝石,如今黑暗却笼罩我全身,我看这钻石的光芒——这牢房中惟一的光——很快就熄灭也不足为怪。它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线希望啦。”

“伯爵大人,你感觉如何?”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假惺惺地问,“宝石光辉灿烂,要是它还能使你心存希望,在这悲惨的时刻就该具有奇妙的魔力呀。可惜哟!伦敦塔这些铁栏杆的石头堡垒好像不理会这种魔力。”

埃塞克斯不自觉地抬起头,因为伯爵夫人的口气令他颇有些不安,虽然他并未怀疑一名仇敌已闯入他牢房的神圣领地,对他一度灿若晨星的好运的彻底毁灭而心生快感。他注视着她的面孔许久,却没发现任何令人生疑之处。要读懂一张面孔,除非你有一双比塞西尔更锐利的眼睛。而且,这张面孔处于宫廷虚伪的显赫之中已如此长久,如今几乎等同面具,除了实情什么都表现得出来。被判死刑的贵人再次低头看他的戒指,接着说:

“这颗明亮的钻石具有魔力,这魔力属于伟大女王宠信的护身法宝。她吩咐过我,假若有一天我失宠于她,不论程度多深,罪过多大,只要把这只戒指带给她看,她都会毫无条件地宽恕我。毫无疑问,她目光敏锐,当初就已发觉我生性鲁莽,料到我会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她知道——也许她有意如此,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血脉里带来的严峻,会因过去温柔亲切的时光而为我化作柔肠。我怀疑过——不信过——可谁知道,即使现在,这戒指会带来什么令人欢欣的影响?”

“你耽搁太久啦,早该送上这只戒指,请求陛下宽恕。”伯爵夫人道,“眼下事已至此,恐怕无法挽回了。”

“的确,我不愿请求女王宽恕。”伯爵道,“本来至少可以在法律面前留条性命。要是贵族们审判我时,宣布我并未犯有图谋加害陛下神圣生命的大罪,当时我就会跪倒在她脚下,献上这只戒指,祈求她以最严厉的手段考验我的爱与忠诚。可如今,仅仅以被陛下认为是我伪装的柔情为理由,去乞求保留我性命的悲惨赏赐——太露骨啦——太卑贱啦!”

“可这是你惟一的希望。”伯爵夫人道。

“况且,”埃塞克斯循着自己的思路,“这个女人感情的象征又有多大功效?国家法律的铁定律条,廷臣们五花八门的阴谋诡计,均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就算她并不具有她父亲的精神,塞西尔与罗利能听任她感情用事么?希望恐怕也和肥皂泡一样渺茫。”

尽管如此,埃塞克斯仍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戒指,表明他乐观自信的个性全都集中于此。茫茫人世,除却这只金色小圆环之外,他已一无所有。与尘世的火焰相比,钻石闪烁的光芒更强烈,正是他毕生事业灿烂的回忆。它并未因情人宠信之光的暗淡而变得苍白。恰恰相反,它发出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明亮、更为引人注目的暗红色光芒。它犹如欢乐火把的光芒,散发芳香的明灯,为他点燃堆堆篝火。想当初,他曾是百姓拥戴的大人物,是王室宫廷的辉煌明星——这一切一切的荣耀仿佛统统集于这颗钻石身上,点染着未来的光辉,集聚着往日的璀璨。这辉煌也许还会再度闪耀,照亮伦敦塔阴暗的牢房,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照亮整个英格兰的国土及它四周悬崖峭壁下的所有海域。通常,这种热烈的狂喜紧跟在长久沮丧之后,而且它所预告的正是凡人最凄惨的末日。伯爵把戒指紧贴胸口,仿佛真把它看作护身的法宝,精灵的居所,照女王向他开玩笑保证的那样——不过这精灵具有的魔力比女王所讲的要令人愉快得多。

“哦,但愿我能再次来到她的垫脚凳前!”他在牢房的石地上急躁地踱着,把手高高扬起,“我会跪下去,我这个马上就被杀头的人还有什么尊严?可我如何重新崛起?如何再度成为伊丽莎白的宠臣?——英格兰最得意的贵族!——我应重振雄心实现自己的无限前途!我不能在这令人恶心的牢房中长期呆下去,这戒指具有让我自由的力量!朝廷需要我!喂,看守,打开牢门!”

但他忽然想到,要见那位已形同路人的情人,验证自以为仍拥有的对她感情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只要能走出牢房的禁锢一步,世界就充满阳光。但关在里头,就只有黑暗与死亡,“唉!”他喟然长叹,头一垂,把脸埋在手掌里,“就因为少一句可恨的话,我只有一死!”

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完全沉浸于伯爵扑朔迷离的幻想中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疑心她深表关切的面容,除非她目睹死到临头的慷慨汉子那大起大落的情绪,还能保持无动于衷。她走到他身旁。

“我的好伯爵,”她说,“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全完了!”伯爵心灰意冷地说,“假若我这已经坐牢的人还有什么朋友,我想请他把这戒指送到女王的手上,除此之外,毫无希望。它也许能使陛下想起可怜的埃塞克斯往日所受的恩宠,免除对他的惩罚。”

“我愿做这位朋友,”伯爵夫人道,“机不可失,把这宝贵的戒指交给我吧。今夜我就能把它转到女王的手中,无须我苦苦求情,它自会起作用的。”

伯爵几乎毫不迟疑地想交出戒指,但其间他打量一番弯腰来接戒指的伯爵夫人,他感到戒指的红光映红了她的脸,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使这面孔带上不祥的神情。也许人之将死之时,会拥有异乎寻常的洞察力,身处此情此景使他不禁对她的行为有所怀疑。

“伯爵夫人,”他道,“我不知为何犹豫不决,既然已身处绝境,又简直无法选择朋友。可你审视过自己内心么?你能完成这使命么?能实话实说——恳切热诚,甚至流下眼泪,痛苦万状——用这些来恳求陛下赐给一个人宝贵的生命么?要是你接受这使命却对我背信弃义,上帝会惩罚你的!看在你灵魂的份上,想想你临死前的安宁,我劝你慎重考虑一下再接受这只戒指!”

伯爵夫人没有退缩。

“伯爵!我善良的伯爵大人!”她叫道,“请你不要冤枉一个女人的心。你可以选择另一个信使,可除了陛下卧房的女侍,谁这么晚了还能接近女王?这可是为了你的性命,不然我才不会再次提出帮忙。”

“把戒指拿去吧!”伯爵道。

“相信我,再过一个钟头,这东西就会送到女王的手中。”伯爵夫人接过性命攸关的神圣信物,“明天一早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走了,伯爵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以致入睡后好梦不断,再也不用担心塔院中可怕的断头台,取而代之的是堂皇的华盖,谄媚的大臣。女王的微笑再度温柔可亲,魔法的钻石发出光芒,他的前程再度闪闪发光。

历史记录了故事的结局。在埃塞克斯最困难的时刻,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辜负了他的重托,无耻地背信弃义。她那夜确实侍立在女王面前,却自己留下了戒指,没有为那位往日的宠臣说上一句好话,以打动女王陛下那冷酷的心肠。第二天,伯爵高贵的头颅滚落在断头台上。歹毒的伯爵夫人在临死之前,自己灵魂被沉重的罪恶所折磨,于是派人请来女王,说出了戒指的事情,乞求陛下宽恕她欺君之罪。女王虽然对往事懊悔痛心,却也无法追究她的责任,她摇撼着那躺在床上快要咽气的女人,仿佛欲与死神争夺报仇雪恨的权利。伯爵夫人灵魂出壳,去接受另一个世界的处罚或怜悯。据说人们在她胸口发现那只不吉利的戒指,它已在那儿烙上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像是滚烫的东西灼烧而成。殡殓尸体的人为之心惊肉跳,相互窃窃私语,说这戒指一定是被地狱之火烧得滚热。人们就让它留在死者胸口,盛入棺材。于是这枚戒指与这个罪孽的女人一道埋入坟墓。

多年之后,收容什鲁斯伯里家族遗骨的教堂遭到克伦威尔士兵的洗劫。他们闯入这家祖先的墓窖,从长眠此地的贵人们身上抄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于是墨林的古老戒指落入铁甲军一位粗壮的军士手中。结果这位军士又成为深居钻石的精灵邪恶魔法的牺牲品——很快,他便丧生沙场。而戒指未经任何合法遗嘱又落入一名寻欢作乐的保王党手中。此人立刻把它当掉,把钱用于喝酒作乐,结果很快地使自己一命呜呼。后来,这只魔法戒指又在查理二世王朝不同的人手里辗转了许多年。但不论这只邪恶的戒指落到谁手里,不论它戴在何人指上,也不论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尔虞我诈,违背誓言,还是亵渎感情;亦或它落入老爷太太还是村姑之手——有时它竟变得十分卑贱——给人们带来的都只有悲伤与耻辱——厄运始终伴随着它。没有任何洗清罪恶的行为能驱赶这颗明亮的小星星里隐藏的邪恶精灵。后来,罗伯特·沃波尔伯爵当政时期,它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沃波尔伯爵从众多贵重的珠宝中把它挑出来,赠给了一位英国议员夫人,企图暗中破坏议员的政治名誉。岁月沧桑,它不祥的暗红色愈来愈深,愈来愈黑,直到有一天把它放到白纸上,它会露出黑红色的色彩,奇妙地光芒四射,把周围一切都照亮。这一点使得它愈发显得贵重无比。

可悲哟,祸水似的戒指!何时它骇人的秘密才能昭然天下?一个又一个得到它的人的厄运何时方能消除?

故事如今越过大西洋,来到我们美洲人的时代。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在咱们这儿的一座教堂里,慈善组织正在举办一次募捐活动。热情洋溢的传教士滔滔不绝,进行着声情并茂的动人演讲,许多听众潸然泪下。唱诗班歌声甜蜜,风琴倾泄着如雷的旋律。执事们背着乌木箱,在通道与楼座之间来回走动,人人都朝里头放心地丢着献给上帝的钱,以拯救人间苦难。只听一片人声——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把手伸进自己口袋,慈善之心赫然可闻——叮当、叮当、叮当——接二连三坠入钱箱。时不时会有一块迷路的钱币滚到地板上,滚跑了,一路发出回声,溜进哪个不可知的角落。

最后,所有的人都奉献了他们的爱心。两位执事将钱箱放到圣餐台上,礼拜完毕又搬进法衣室。两位善良的老执事就在这里坐下来,清点募集到的钱财。

“呸,呸,蒂尔顿老兄,”特罗特执事看着蒂尔顿执事的钱箱,“瞧你弄到多大一堆铜板!说实话,我们这么大岁数,抱着它还真有点吃力呢。铜板!铜板!铜板!这些人肯定认为捐几个铜板就能进天堂吧?”

“别冤枉人家,老弟,”蒂尔顿执事朴实厚道,“有时候铜板比金币给人的好处更大咧。我是在楼座传钱箱,我碰到的人不像坐在宽敞厅堂里的体面人那样有钱,他们都是些穷手艺人、劳工、水手、女裁缝、女佣人,中间还混着一群顽皮的小学生。”

“不要说了,”特罗特执事道,“蒂尔顿老兄,传递奉献箱学问大着哩,要么生来就有道行,要么一窍不通。”

二人动手点起钱来。先从特罗特的箱子开始。说真的,这个人收获非常丰厚,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好像每块钱都是从他自己腰包贡献出来的一样。若按捐款的数量计算,即使这位执事打算横贯全国,到得克萨斯玩上一趟,这乌木箱里的钱也够他开开心心地挥霍一番。虽然捐款者捐的都是钱包中最小的面额,但集中起来数目却很可观。其中最大一笔捐款是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签着一位名声显赫的商人大名。不过,他这一百美金也不会白花,明天的报纸上肯定又会颂扬一番此公的慷慨解囊。一大堆相似的银币中还有七块五元金币,外加一块英格兰金印,这些钱在箱子中闪闪发光。当然,这箱子没被铜板弄脏,除了一块崭新的分币,这可是一次了不起的善举。

“了不起!真了不起!”特罗特执事自夸自赞,“一晚上就募集这么多!好啦,蒂尔顿老兄,瞧瞧你的好么?”

伤心的对比!蒂尔顿把装着募集款的箱子往桌上一倒,真好像这个国家所有的铜板,加上一大堆小店主的小毫子,英格兰、爱尔兰的半便士,只要是贱金属,统统跑到这箱子里来聚会了。倒有只模样周正的铅笔盒,却是锌白铜的;还有块颇像先令的钱币,可细细一看,是锡作的。可气的是,还有一只镀金铜钮扣冒充金币,一张双折的帐单假装纸币。不过蒂尔顿执事并不气馁,因为他发现了一张簇新响脆的纸币,有着美丽的水印,还毫不含糊地印着黑体大字“二十”。然而仔细一看,却是张假币。一句话,可怜的老执事并不比那些与仙人做交易的人有运气。这些人到手的钱一下子就变成了枯叶、卵石,和诸如此类不值钱的东西。

“干得不错,蒂尔顿老兄!”特罗特哈哈大笑,“你可以用铜板给自己造一座雕像了。”

“甭担心,老弟,”诚实的执事心平气和,“我从自己口袋掏十块钱好了,愿上帝的祝福与它同在。嘿,你瞧!这是什么?”

在这堆铜板下头,静静地躺着一只古老的戒指!这只戒指上还镶着一粒钻石,钻石在箱底放射出最洁白的光芒。它耀眼的光彩,仿佛哪位魔法师摘下了天上的明星,将它缩了又缩嵌入戒指。

“怎么回事?”特罗特翻来覆去地看,原以为这东西跟它的同伙一样不值钱。但仔细观察后,他不由大叫道:“咦,我敢发誓,这是颗真钻石,而且水色纯净。但它是哪儿来的呢?”

“我也毫不知情。”蒂尔顿道,“我的眼镜模模糊糊,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差不多。现在我想起来了,是有道光掉进箱子,可好像是暗红色,不是这颗宝石的纯白色呀。好啦,这戒指能补上铜板的价值。不过,真希望捐献者把它的历史也一道扔进了这只箱子。”

这就是那只罪恶的戒指。从不列颠的墨林巫师开始,这戒指就不断转手易人。最后,伊丽莎白女王给埃塞克斯伯爵的这件赠物,终于被丢进新英格兰的一只教会奉献箱。两位执事把它存入一位时髦珠宝商的玻璃柜,而朗读本故事的鄙人,则从珠宝商手中买下了它,但愿它能在彭伯顿小姐的手上闪烁光芒。由于戒指的主人把贪婪的私欲变成了捐赠的善行,所以戒指上长期盘踞的邪恶精灵已被驱除,如今它变成了忠实爱情的信物。新主人温柔的胸怀从此不必再为它担惊受怕。

“太妙了!——美极了!——真是独出心裁!——写得太棒了!多好的哲理!——多出色的想像力!——真有力!——真动人!——真幽默!”爱德华·卡里尔慷慨厚道的听众们,听完故事后连声赞美。

“故事不错,”彭伯顿小姐心里明白,她的赞语与其他所人的相差甚远,所以没那么慷慨大方。“的确不错,登上哪份年鉴都合适。不过,爱德华,你的哲理还不尽人意,你想以这戒指体现什么思想呢?”

“哦,克拉拉,我是这样想的,”爱德华说,“你知道我绝不会把思想与体现这思想的象征割裂开来。咱们不妨这样考虑,这颗钻石就好比人心,而邪恶的精灵则代表虚伪。它不论以什么面目出现,都是给人间带来悲伤烦恼的万恶之源。不知你对这个解释是否感到满意。”

“好吧,”克拉拉宽宏大量,“相信我,不论世人对这故事如何评说,我会把它的寓意看得比钻石本身更加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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