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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话突然消失

时间:2023-0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接着我们的话题转到彼此正在读的书,当然也谈到了战争。直到子夜时分,我的脑子里始终闪烁着格拉斯文诺8829这个号码。同时我也发现,只要她得知我们彻尔西方面有空袭,她也必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然而,不幸终于降临在我们两人身上。那种声音意味着电话线路发生了故障或者电话本身已经不复存在。第二天,我依然听到的是这种揪心的鸣叫,我简直要发疯了,我向电话局发出询问,恳求他们帮助我查找格拉斯文诺8829的地址。

情话突然消失

——詹姆斯·米尔尼

事情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当时,我奋斗于紧张的战争中,直到我被空袭击中才无奈地离开战场。从医院出来的我被迫结束了军人生涯,这使我感到灰心丧气,而我又为战争的转折忧心忡忡。惟一可以称为幸运的是,恰在这其间我尝到了那种生活中的甜情蜜意。

一天,夜已很深了,我打电话找一个朋友,朋友没找到,却跟一位女士的电话串了线。她也在打电话。只听她跟电话员说:“我电话是格拉斯文诺8829,要的是哈姆斯戴德,而您却给接到一个叫福莱科斯曼的人的电话上了。这个有缘人,他压根就不愿跟我说话。”

听到她那柔和又清脆的声音,我不禁插话说:“噢,小姐,我不是不愿和您讲话,而是喜欢听您讲话。”对我鲁莽的插话,她没有生气,而是友好相待。于是彼此说了些对不起之类的话,便放下了电话。一两分钟后,我又重新挂起自己的电话来。这次,像有人在作怪似的,又跟她的电话串上了,这使我迷惑不解,须知她的电话号码跟我要的那个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呀。看来我们的电话命中注定要串到一起了。我们索性谈了起来,而且一谈就是20分钟。“冒昧问你一句,你怎么这么晚还给朋友打电话呢?”她问道。我把原因告诉她,不过现在我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了。“那么您呢?”我反问道。

“哦!我母亲的睡眠不好,她必须每晚要我给她解闷。”她解释说。接着我们的话题转到彼此正在读的书,当然也谈到了战争。最后我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跟朋友谈话了。”

“是吗?我也有同感,但是,已经很晚了,我们改天再聊吧。”她说。

“好吧,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第二天,我整天都在寻思这件事情。时而想起我们对话的内容,时而回味起流露在她言谈话语中的那种自然优雅、聪慧睿智,特别是她十足的热情和适度的幽默,更让我佩服得不得了。想着想着,耳际回荡起她的声音,那韵律抑扬顿挫,别有一种风格,具有迷人的魅力,却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到了晚上,我看不进书,也根本睡不着觉,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子夜时分,我的脑子里始终闪烁着格拉斯文诺8829这个号码。我终于不能自持,从床上爬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拔起了电话,接着传来电话的铃声。对方随即拿起电话筒“喂,你好!”

“您还记得我吗?”我有些紧张地说,“我一定让您讨厌了。是这样,我们能不能接着昨天再谈谈呢?”她没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但自己抢先说了起来,内容是接她上次那篇关于巴尔扎克《贝姨》一书妙趣横生的评论。一会儿,我们就又谈笑风生滔滔不绝地谈起来,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我们越谈越投入,由于未曾谋面,再加上又是晚上,这样便完全消除了男女初次相识那种传统的拘谨和羞涩感。她的言谈风度更加使我神往,我不禁提出要与她认识,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她却断然拒绝,说那样会把一切都弄糟的。在我再三要求下,她做的惟一让步是把我的电话号码记下来。

最后她答应我,等到战争结束,彼此就把身份公开。从言谈中,我得知,她当年36岁,17岁时嫁给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现已离婚多年,这段不成功的婚姻留给她的惟一的纪念是她18岁的儿子,不久前,在一次空战中她的儿子被打死了。但我从她的话语中,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儿子已经离她远去了。据她说,她的儿子十分英俊潇洒,与她十分相似,无形中她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勾画出来,而且始终不变。我对她说,她的容貌一定非常漂亮,她只是轻声笑了一下,说:“是吗?你如何得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变得互相依恋起来,而且已经达到无所不谈的程度。每一次的谈话总让我们感觉非常愉快,在多数问题上,特别是对战争形式的看法分析,我们的意见更是体现了高度统一。不少事,我是从她的谈话中得到启发,获得力量的。后来,我们又决定看同样的书,以便相互交流。我们都在伦敦图书馆借阅图书,我们答应对方,绝不到图书管理员那儿查询对方的姓名。这样,我们的友情愈深,以至心心相印,却不知对方何人。这样的对话成了我们之间惟一的交流方式,只要在伦敦,不管天有多晚,便没有一夜不通话的。如果我有事外出未通电话,而再次通话时,她一定怨我把寂寞留给了她。

有一回通话时,我感情激动起来,达到非见她不可的程度,便一次又一次地威胁她要立即跳上汽车,找到她的住处,但她不作让步。她说,倘若见面后发现对方并不如想像得那样可爱,她会悲痛欲绝的。我们虽相隔不见,却彼此时刻感觉着对方的存在,关心着对方的生死冷暖。每一次的空袭,我表示都为她担惊受怕,总是打电话问候她,这使她很高兴。同时我也发现,只要她得知我们彻尔西方面有空袭,她也必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

在那一年时间里,我过得非常愉快,也特别充实,我这样说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当时岁月虽然艰辛严峻,但我们的爱情之花却别有一种脱俗圣洁的意味。它含苞丰满,却坚守不放,而这一点,也是有一定好处的:这爱情的航船,完全免除了暗礁与浅滩的威胁,因为往往正是感情放纵的急流使爱情的航船偏离航程而触礁、搁浅。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感情的航船是没有理由不在这风平浪静的航程上永远向前的。更何况,纯粹语言的倾述比眼睛的注视和手的抚摸所表达的感情更为真切、有力、持久。

然而,不幸终于降临在我们两人身上。有一天夜里,我从外地匆匆赶回,一进家门,我便抓起电话打给她,这次我听到的既不是清晰、稳健的铃声,也不是嘀嘀作响的占线讯号,而是一种深长的、令人揪心的鸣叫。直到现在,每当我听到类似的声音,仍然觉得头晕目眩。那种声音意味着电话线路发生了故障或者电话本身已经不复存在。

第二天,我依然听到的是这种揪心的鸣叫,我简直要发疯了,我向电话局发出询问,恳求他们帮助我查找格拉斯文诺8829的地址。这对电话局来说是要困难些,我知道她没登记地址,目的是避免她前夫的骚扰。

所以,我遭到了电话局的拒绝。我猜想他们以为,连电话用户的姓名都不知道,却死乞白赖地询问人家的地址,其中不是有点蹊跷吗?后来,总算遇到一位助人为乐的女电话员,同意把电话地址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她说,“我们随时可能被炸弹送上西天。又怎么能管得了那些呢,其实您问的那所房子,三天前已经被炸平了。现在我可以把地址连同姓名一起告诉您。”

“什么!”我大声喊道,这声音似乎伴有突来的霹雷,使对方戛然而止,接着是很长的沉默。我终于接着说道:“好了,谢谢您的帮助,我宁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谢谢!”我无言地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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